待得柳元正斂起心緒,回過神來的時候,少年已經腳踏飛舟,立在雲上,一旁傳來柳元邱大呼小叫的聲音,身側則是興景道人靜立。

似是察覺到了興景仙師注視過來的目光,柳元正稍稍低了低頭,等再抬起來的時候,已然眼圈泛紅,打著淚花兒。

捏起袖口,輕輕拭去了眼角的淚痕,少年這才訥訥的朝著興景仙師拱手道:“子弟這般姿態,一時失了心神,倒讓前輩費心了。”

說罷,柳元正這才抬起頭來,目光淺淺的望了望興景道人,瞧見了仙人平常神色。

“無妨,這些年我見此景多矣,剛入門的小弟子大都如此,我已經習慣了,你也要慢慢習慣才好。”

聽到興景道人寬慰,柳元正便也作如釋重負狀,神態上好了許多,又偷偷瞥了興景道人一眼後,有心想要繼續作態,從興景道人這裡套些話的柳元正,卻理智的沉默了下去。

有些時候,不說話比說話要好,話出口便有疏漏,太急切了反而容易讓興景道人反感,覺得自己心思複雜,少年城府。

尤其是如興景道人這類人,一般少有出口傷人,惡語相向,但是此類人卻心中更有逐漸,一旦認定了某些人的性格之後,罕有梗概,愈發固執,只會漸漸疏遠。

果然,瞧見了柳元正不再說話,興景道人也只當是少年初離家,對五雷仙宗過於陌生,以至於不安。

再想到這少年的身份,幼年成孤,父母雙親為襄助自己的同門而死,一時間心中更是善念萌發。

罕有的,興景道人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柳元正的肩膀。

“莫去想這些了,到了宗門,好生修行方是對得起你們柳家,對得起你的父母雙親。”

一聽說道父母雙親,柳元正還是沉默著,只是那眼圈兒有泛起紅來。

興景道人瞧得真切,反而又親厚的拍了拍少年肩膀,“提起你的傷心事,是我的錯,這樣,你是內門親隨,比照外門弟子,我便指點指點你外門修行之事罷,說起來,五年前,某也曾在外門當值,給外門弟子講道。”

聽聞此言,柳元正眼神一亮,作欣喜狀,又慌忙恭敬的行了一禮,“弟子恭聞前輩垂訓。”

“垂訓說不上,其實也多是些老生常談的事情,你自己親歷些時日也能明白,如今說與你聽,便是見你向道,又懂禮,甚和我脾性,與你說說,也好讓你少走些彎路。

吾宗開派祖師乃元道老祖,他老人家昔年拜在左道宗師門下啟蒙,又在玄青仙宗得傳真法,故而開吾宗之後,老祖示訓,待諸弟子要多親厚,少些苛責與盤剝。

是故,宗門之內,少有內門外門的稱呼,你拜入宗門後,便要住在玉都院修行,於門內行走,自稱玉都院弟子就好,少說些內門外門的話,免得引長輩不喜。

內門弟子都住在金章院修行,見了喚一聲道兄便好,看著年紀大些的便喚一聲前輩也好,玉都院弟子不入宗門道籍,你們未有道號,也不好排輩,稱呼師兄師叔的,便壞了規矩,容易引得司律院執事不喜。

再說你們玉都院,除去傳功殿不說,另有拳、丹、器、辰、符、陣六殿,各有執事坐鎮傳法,所授內容嘛,顧名思義,玉都院中,諸執事最重弟子們拳與符的功業,這都是往後有大用的。

至於丹、器、辰、陣四殿的功業,初時流於表面也無妨,無需太過耗費心神,待時間一長,你自己便會清楚喜歡哪一道,玉都院一年一考教,初入弟子一年之後,便會作出抉擇,往往在四殿中擇其一二精研。

而拳、符兩殿,是諸弟子無論如何都要精研的,拳法乃護身之本,更是修行之本,都言長生在一動一靜之間,靜功便是打坐吐息,動功便是拳法,與其他各殿不同,坐鎮拳殿的往往是掌院長老。

若果今年未有更易,玉都院掌院長老還是紫泓師叔祖,這位道法高深,你要好生與他學;至於符殿為何重要,蓋因我五雷仙宗弟子,冠以雷符聞名!五年前,我便是玉都院的符殿執事。

如今授業的,是我的本脈師弟,道號興陽,符法很是不錯,尤善一手太極陰陽雷符,言稱此門符有七百二十種細微變化,闡盡陰陽雷霆玄妙,你可以多與他學一些。”

到底是來了談興,一番話也讓柳元正無限感慨,收穫頗多。

誠然,如興景道人所言,這多是老生常談的話,但是提前得知,卻能讓柳元正少走許多彎路,不論是言語上不給宗門修士留下惡感,還是六殿修業的輕重,都十分重要。

正靜聽著興景道人訴說,忽然,道人止了話頭,等柳元正詫異的抬起頭來時,飛舟旁雲霧消散,遠遠地,一座巍峨仙山聳立。

“這便是嶽霆山,吾宗山門所在!”

聞言,柳元正默然無聲,只是看著浩渺雲海之間的仙山盛景。

此情有《如夢令》為證:

頓起長風望銀濤,不過是冷暖自曉。

雲海渡飛舟,路轉峰迴今朝。

雷霄!雷霄!此後玉都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