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要往南岸的赤山灣靠過去,要避開赤山寨在淺水域部署的障礙物,以及淹沒在江水下的殘堤、村莊,直接對胡盪舟坐鎮的赤山寨總寨發起突襲,卻非要等到天色大亮之後才行。

“不,不是東洲寨的兵馬!”孫延觀痛苦得要呻吟起來,叫道,“蔣昂那狗賊投降了,那些都是南蔡招討司的戰船!”

南蔡水軍第二廂船隊以八艘大翼船、十二艘海鶻船為主,輔以四十餘艘艨艟、鬥艦以及大量赤馬舟、浮棧船構成。

雖說東洲寨後期大量打造舟船捕撈魚獲補充糧食的不足,絕對數量不低,但東洲寨打造的魚船,在八九里之外的江心上,與每艘長達十二三丈、高三四層的大翼船、海鶻戰船區別之大,孫延觀瞎了眼也能分辨出來。

南蔡水軍第二廂船隊之前停泊在東洲寨北面的長林大營之內,一夜之間毫無聲息的出現在老虎寨以南的荊江江面上,唯一的解釋就是蔣昂率領東洲寨已經向南蔡招討司投降。

唯有如此,南蔡水軍才能悄無聲望的從東洲寨控制的水道借夜色掩護駛入荊江之中。

“東洲寨就這麼投降了?”胡遊如遭雷劈一般,愣怔的看著江面上南蔡招討司的船隊開始調整陣型,右翼已有一小股戰船迫不及待的往南岸的總寨殺了過去。

他這一刻還是難以置信蔣昂已經投降了。

是的,蔣昂等狗賊在盤龍寨慘敗之後,就跟他們不對付,蔣昂從去年秋冬就單獨跟南蔡招討司接觸談招安的事情,還籍此每月從南蔡招討司討要上萬石糧食熬過上個殘酷的冬季。

是的,他們也預料到蔣昂等狗賊最終會向南蔡招討司投降。

問題是東洲寨目前所轄男女老少也超過十萬人了,就算蔣昂說服江雄、張聰、趙善等將投降南蔡招討司,也不可能是一句話就能決定的事情啊!

就算蔣昂、江雄等狗賊決意投降了,南蔡招討司不是應該派出大量人馬進駐東洲寨進行監管,不是應該要等到蔣昂、江雄等狗賊將家小交出來充當人質,才能予信任嗎?

蔣昂、江雄等狗賊說一句投降,南蔡招討司的船隊就敢夜行透過東洲寨控制的區域?

要是蔣昂、江雄等狗賊是詐降呢?

南蔡招討司沒有足夠的保證,上萬人馬就不怕夜行進入東洲寨控制的狹窄水道後被關門打狗嗎?

然而不管胡遊覺得多不思議,南蔡招討司龐大船隊毫無聲息的出現在荊江之上,卻是他們閉眼都不能否認的事實。

而他們對此毫無防備。

不要看南蔡招討司的突襲兵馬距離發動真正的突襲還有一段時間,但總寨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根本來不及將收到水營之中的戰船放出來。

總寨水營是緊挨著總寨的一座小湖,四周用柵牆遮擋,與荊江用一道長僅千步的狹窄河巷相連,河口建有兩道大木柵封閉。

水軍戰船需要出動時,需要先用絞盤將大木柵開啟來,這些都需要時間,更不要說水軍將卒都住在陸地營舍之中,成千上萬的將卒倉促間穿起鎧甲、拿起刀槍整隊登船更需要時間。

“開啟水門,水軍準備出戰!”孫延觀惶急之餘,不忘下令道。

赤山寨在赤山灣範圍內總計建有十數座水寨,但胡盪舟將這兩年來新造的十數艘大中型戰船都抓在自己手裡——只要水營外側連線荊江、僅六丈寬的河道被南蔡招討司的戰船封住,總寨水營裡的這些戰船壓根就沒有機會殺入荊江之中。

除此之外,只有老虎寨所轄水軍擁有四艘艨艟艦稍具戰鬥力,可以與從分寨增援過來的小型戰船混編,從側後進攻南蔡招討司的船隊,為總寨分擔壓力。

胡遊看著北面已經從桑赤湖方向進逼過來的楚山兵馬,心神卻是一陣陣恍惚。

經歷盤龍寨慘敗之後,赤山寨也深刻認識到兵貴精不貴多的道理。

這兩年赤山寨勵精圖冶,招攬十數萬寨眾盤踞赤山灣等地,但正式列編的兵馬僅萬餘,其中作戰最英勇、裝備最精銳的六千甲卒,都叫他父親胡盪舟牢牢抓在手裡,歸總寨直轄。

然而總寨所轄六千甲卒之中水步軍各佔一半,這次為了伏擊南蔡兵馬,胡蕩暗中率領兩千精銳秘密潛伏到北岸老虎寨之中。

這也意味著總寨除了三千水軍外,只有千餘步甲精銳守禦,如何抵擋如狼似虎的楚山精銳登岸後強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