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只確定是靖勝軍四鎮大營幾乎傾巢而出,普通勤王兵沒有什麼動靜,想來徐賊心裡也很清楚,跨越兩百里的突襲,普通勤王兵派出來只能是拖他的後腿,不可能提供正面的幫助。張八嶺、浮槎山方向,目前沒有刺探到左右驍勝軍的動靜,也許動了,但我們派出的探馬一時半會還沒有將訊息傳回。不過,左右驍勝軍即使也於昨夜之前出動,我們也無需擔憂什麼。左右驍勝軍直接從滁州北部出發,會為水勢大漲的東淝河所阻,他們只能從廬州境內繞行,與靖勝軍北上走同一條路線,那就要拖慢很多……”

南淝河、東淝河就像一把鐮刀,倒扣在壽州東部及南部;而這兩條河流,之前一直是他們所控制——他們不僅在撤軍之前推毀所有的橋渡,也將沿岸不能帶走的舟船統統鑿沉或拖上河岸燒燬,還將於將軍嶺東北麓的曹操河水道扒開。

想要從南往北快速突襲,只有從東南淝河上游的源出之地將軍嶺與淮陽山東麓之間的谷地穿過北上。

對駐紮於龍舒水沿岸的四鎮靖勝軍,路線相對平直,僅需疾行兩百里就能殺到淠水河口,但是左右驍勝軍即便與京襄共進退,卻要多繞行兩百餘里。

然而左右驍勝軍騾馬又少,即便參與這次奔襲,也至少要比靖勝軍拖慢兩三天才能抵達淠水河口。

他們可以暫時對左右驍勝軍不予考慮。

“京襄選鋒軍應該也有動靜了吧?”楊景臣捏緊拳頭問道。

選鋒軍乃是京襄最為精銳的戰力,乃是徐懷的侍衛親兵擴編而來。

徐懷當年奔襲汴梁,所統領的就是選鋒軍的前身侍衛親軍。

藏津橋一戰,楚山侍衛甲騎在藏津橋前密集突進的場景,迄今猶令楊景臣不時從噩夢中驚醒。

甚至此時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京襄選鋒軍比赤扈人的王帳騎兵都不遜色。

唯一能慶幸的就是如此精銳戰力,京襄擁有的數量也極為有限。

在党項人被赤扈征服之後,南朝就失去最重要的戰馬來源,目前確知南朝透過設於邕州的榷場,每年僅能從大理獲得千餘匹戰馬,僅有極少量流入京襄。

京襄近年唯一大批次獲得優良戰馬,乃是京襄不辭萬里之遙,派遣武裝商團經廣南西路、大理國遠赴瀘水上游接應經吐蕃高地南逃的契丹殘部。契丹殘部事後派遣千餘族騎加入京襄作戰,同時攜帶三千匹優良戰馬而行。

不過,即便如此,京襄所擁有的優良戰馬,也僅有一萬五六千匹而已。

除了戰馬之外,南人不擅騎戰,也是限制於騎兵發展的關鍵瓶頸。

目前京襄選鋒軍總計編有悍卒一萬人眾,其中還有兩千是重甲步兵。

扣除掉重甲步兵,京襄目前僅有精銳騎兵不到八千人,這已經是京襄多年來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底子;其中還要將兩年多前契丹殘部派遣的增援騎兵算上。

目前能確認京襄在汝蔡及申州,京襄猶部署四千精銳騎兵,預防他們從河洛、京西往南滲透——為防止京襄行暗度陳倉之計,河洛、京西不時會主動派出騎兵,滲透穿插到汝蔡腹地進行襲擾,確認京襄部署在這些地區的選鋒軍騎兵沒有調包。

這也就意味著京襄在淮西戰場,能調動的選鋒軍乃是四千騎兵外加抵達戰場之後需要下馬而戰的兩千重甲馬步兵——這也是京襄選鋒軍在淮西戰場所展現的兵力。

楊景臣、怯不黑他們也早就注意到徐懷提前將這部分精銳部署到六安南面的霍山縣,心知這部分兵馬直接從六安南面的淮陽山北麓殺出,距離淠水河口更近,僅有一百三十餘里。

楊景臣最關心的是京襄這部分精銳已經到了哪裡,京襄要破壞他們與南朝潛邸系達成的和議,要突襲他們此時仍然留在南岸的殿後兵馬,不可能不用這部分精銳。

而且他們預計京襄選鋒軍精銳,應該要比其主力四鎮靖勝軍提前半天到一天的時間殺到。

“六安方向目前並無探馬馳回,但不意味著京襄選鋒軍沒有出動。我相信我們部署在六安方向的那些探馬斥候,很可能已經被其提前掃除了,”怯不黑說道,“如料不錯,京襄選鋒軍隨時都有可能殺到我們眼前。”

“京襄選鋒軍突襲過來,必定第一時間會選擇突襲摧毀我們的浮橋,臨時切斷北岸對我們的增援,”楊景臣說道,“不過,我還是主張放他們進來,任其推毀浮橋,然後將他們封鎖在浮渡處,趕在其靖勝軍主力趕到之前,將其殲滅!我相信有一天時間,足夠將其吃掉了!”

楊景臣太想報當年的一箭之仇了,知道他們現在就將殿後兵馬主力拉出來,依託十數座呈扇形分佈的營壘結陣,又有相當的戰械相助,攔截住京襄選鋒軍的突襲,不成什麼問題。

然而京襄選鋒軍看到他們這邊戒備森嚴,沒有突襲得手的機會,會不會就選擇停在外圍不發動突襲進攻?

這種可能性是顯然存在的。

京襄是他們遭遇最難對付的敵人,壓根就不是一條道走到黑的莽夫。

倘若如此,他們就沒有機會趕在靖勝軍主力抵達戰場之前吃掉這部分兵馬,甚至都不排除京襄隨時有放棄突襲的可能。

因此楊景臣主張用引狼入室之策,先放京襄選鋒軍殺入營壘區、殺到浮渡近前,他們將精銳兵馬主要部署前營及側翼的營壘,用於封鎖、切斷京襄選鋒軍的退路……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