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番稍稍沉吟,也不掩飾在進宮之前就已經猜到賊軍水師突襲之事,徑直朝紹隆帝說道:“以臣之見,陛下當使劉侯總攬建鄴及沿江防務,只要確保建鄴不失,賊兵渡過江來最多燒殺擄掠一番,也必然會趕在諸路勤王兵馬四圍過來之前倉皇逃走。廬州乃是虜兵主力與其奔襲偏師能否銜接最為關鍵的點,如劉侯所言,確實不容有失。以臣之見,陛下當令許璞、解忠、梁文江等將緊守城池,不予賊軍可乘之機,另調靖勝侯徐懷率精銳援師,經江北徐徐東進,於潛山東窺敵軍側翼——以臣所見,眼前的危局並不難解!”

紹隆帝抬起頭來,沒有看劉衍,很顯然劉衍到垂拱殿已經陳述過他的主張,紹隆帝只是眼神陰翳的

盯住王番審視片晌,才看向周鶴、高純年及汪伯潛、楊茂彥等人,問道:“諸公以為王卿此議如何?”

“賊軍最遲兩天後就會殺至建鄴,臨陣換將,多少有所不便吧?”汪伯潛倉皇之際有些猜不透紹隆帝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是說暫時放下對劉衍的猜忌,還是因為此策出自王番,覺得劉衍與京襄之間的問題更大,他反對劉衍總攬建鄴防線的態度也就沒有那麼堅決。

“臣對京畿守禦之事,確實不甚熟悉,請陛下許臣前往廬州督戰,”劉衍意識到汪伯潛他們不希望自己執掌京畿防務,但他更焦急的也不在京畿建鄴,說道,“只要廬州不失,賊軍必然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劉衍此時也極擔憂許璞會盲動,易為虜兵所趁,需要有一個極高定力的大臣過去坐鎮才能確保萬無一失;劉衍在這個節骨眼上,也顧不上避諱以及謙遜,直接推薦了自己。

王番也不避嫌的看著紹隆帝眼睛裡的疑色更深,坐直身子,似乎等著紹隆帝聖裁。

“周相以為呢?”紹隆帝看向周鶴問道。

周鶴掃了王番一眼,王番不加掩飾早就猜到賊虜從江口奔襲之事,這不奇怪。

在他看來,徐懷數日前都上奏表著意提點此事,不可能跟自己的岳父沒有書信往來,然而恰恰如此,王番與劉衍的話聽上去更像是一唱一和:

他們的目的是要助劉衍前往廬州,重掌右驍勝軍兵權

位於江南的京畿都在這次會戰裡都受到虜兵的嚴峻侵犯,接下來再想解除劉衍的兵權可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

朝廷短時間內特別是壽春之圍還沒有解除的情況,也無法找到合適的藉口。

更關鍵的是天下援師畢至,在解建鄴之圍後,順理成章就得北上廬州,接受劉衍的統領,去解壽春之圍。

這才是王番與劉衍一唱一和的根本目的?

“老臣以為劉侯、王公所言甚是,化解眼前的危機,關鍵在於我們不能自亂陣腳,只要能守住建鄴,就什麼都不需要怕,哪怕淮東、淮西都淪陷,我們還有大江作為藩屏,”

周鶴慢騰騰的說道,

“再說了,許璞、解忠、梁文江以及已經率部趕到廬州的諸路統將,無不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也許陷陣殺敵不及劉侯與靖勝侯,但也不至於連像合肥這樣的堅城都守不住一兩個月。像前次淮南大會,韓侯不是在壽春獨守半年,也未曾失過一寸城池?以老臣所見,劉侯當留在建鄴,協助楊公戍守京畿為要!”

“……”劉衍也顧不上避嫌,當仁不讓的徑直說道,“許璞獨守合肥,應無問題,但廬州除右驍勝軍主要駐守合肥外,當下已經有逾三萬荊南、荊北援軍進駐,許璞未必能如臂使指,還是微臣前往,更合適一些。”

“既然你說許璞守合肥沒有問題,那就傳旨許璞及已經抵達廬州的諸路將領守住諸城寨待援

就是!”紹隆帝揮了揮手,心裡的驚惶稍定,說道,“諸卿還是多想想京畿怎麼御賊為好!要不要現在就著水師入江迎戰?”

見紹隆帝決定他給楊茂彥當助手,劉衍心裡多少有些沮喪,卻又不能力爭說楊茂彥不行——再說汪伯潛身為樞密使,比他這個樞密副使,更有資歷主持京畿防線。

劉衍說道:

“既然議定化解危機,要等諸路勤王援師畢至,那水師就不宜倉促與賊軍水師會戰,可以往上游避往池州或黃州,等葛國公或徐侯率部來援,再轉頭一併馳援建鄴,則更為穩妥!”

紹隆帝將張辛、凌堅等將從京畿宿衛禁軍及建鄴水師剝離出來,當時就將一批將領調換出去,之後京畿宿衛禁軍及建鄴水師,主要由宰相及御營使周鶴監管。

之後楊茂彥從周鶴手裡接過御營使的差遣,則成為京畿宿衛禁軍及建鄴水師的實際統帥,又調換了一批將領。

京畿宿衛禁軍憑建鄴堅城相守,劉衍不覺得會出什麼大的問題,賊軍倉皇而來,既無足夠糧秣,也應該不會有太多的攻城器械,但建鄴水師這兩年較為混亂,戰鬥力下滑得厲害,主動出擊將賊軍水師攔截於建鄴下游,劉衍覺得就多少有不測之險。

他更主張避戰就避到底,讓建鄴水師主力沿江西進,避免與賊軍在長江之上會戰的可能,等到越來越多的援軍趕到,建鄴水師再配合援師作戰,勝算顯然要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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