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求承重新將制司令函從袖囊裡取出,遞給朱桐驗看,說道,

“使君在此前命令要求我等在嘉州,唯朱司戶馬首是瞻,也猜測二公子有可能會陪同朱司戶西進。至於後續為何沒有新的令函傳來,求承以為使君早就料定朱司戶、二公子乃是深明大義之人,口頭上答不答應,並不妨礙我等聽從朱司戶與二公子的命令列事。”

朱桐無法驗證京襄制司印籤的真偽,但徐懷的筆跡還是識得的。

他開啟蘇求承遞過來的令函掃了一眼,苦笑道:“你們這是想要吃定我們啊?”

“二公子言重了,”蘇求承說道,“我在制司任事時,早聽說二公子為酬壯志、不拘小節,與使君乃同道之人。求承以為,這是對二公子的認可、認同……”

朱桐揮了揮手,表示說不過蘇求承,又問道:“現在黎州什麼情況?你們應該知道黎州千山萬水,諸蠻雜居,真想要有什麼大的作為,一兩百人恐怕是不抵什麼用啊?”

蘇求承率隊與契丹探路人馬接觸上之後,就留在嘉、黎等地沒有離開,一方面對邛崍山、大渡水等地進行更詳細的探索,初步與青羌、烏蠻諸部以及嘉州地方嘗試接觸,蒐集更多的情報資訊,一方面在嘉州建立貨棧,建立初步的商貿網路。

朱桐問及這些,蘇求承也都具實相告:

“原嘉州之南的邛部川隸屬於大理國境,但受山川阻隔,邛部諸蠻對大理國向來不順服,與蜀地交往更為密切,於嘉寶年間就陸續歸附大越,劃入黎州羈縻之地,而嘉州以西則是青羌諸部世居之地——總體而言,黎州較大部族可分為十二姓,大渡水沿岸分佈五姓。雖說諸部首領世襲州職,內部也互不統領,但與嘉州商貿往來較為密切,偶有生蠻躁動,朝廷亦令襲承州職的部族征討,近幾十年來大體沒有大的變故。就當下而言,朱司戶與二公子入邛崍山無需有太大的動作,當務之急是沿大渡水建立郵驛……”

大渡水流急灘險,不利行盤,經過半年的探索,目前所勘定翻越邛崍山南麓群嶺、西接打箭爐的通道,是從嘉州龍游縣出發,沿大渡水北岸西進,抵達九黎鎮之後,則往西北翻越群嶺,直到打箭爐,全程約五百里,多為荒僻野徑。

一支百餘人馬的商隊,馱運商貨走完全程,再順利也需要十天左右的時間,不可能風餐露宿,晝夜都暴露在荒山野嶺之中——就算不考慮盜匪劫掠以及沿途所遇到蠻獠部族起貪念,人與牲口也承受不住。

因此第一步,其實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就是沿路設立八到十二座的大小驛站。

唯有建立完整的郵驛體系,除了叫人馬能在中途得到休整、不至於過度消耗外,也將對沿途盜匪分佈有更好的掌握,提前進行偵察,遇到盜匪出動,可以及時避入驛站抵擋,也能與附近的蠻獠諸部搞好關係。

也唯有先建立郵驛體系,後續更大規模的棧道修建才有可能推進下去。

京襄是沒有辦法直接去做這件事的,青羌諸部壓根就不會理睬京襄,都不知道京襄是賣哪顆菜的。

唯有朱芝、朱桐兄弟假借朝廷的名義推動,京襄提供必要的人力與物力支撐,並在建成郵驛體系後實際掌控。

“青羌諸部與嘉州商貿往來密切,朝貢等事也受嘉州節制,”朱桐問道,“郵驛之事,嘉州怎麼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不知?”

“鑄鋒堂雖說在嘉州城置辦鋪院,但還沒有大肆聲張,”蘇求承說道,“二公子在建鄴經營豐月樓,佳釀名滿京中,因傷人而遭彈劾,不得不將豐月樓盤給他人,殊為可惜。不過邛崍山裡盛產硃砂、花蜜、桐油、銅鐵、岩鹽,而嘉州除了商賈交會之外,冶鐵、岩鹽也早在千年之前就名動一時,二公子以豐月樓的名義,隨朱司戶入邛崍山經營諸業,錢郎君那裡只需加以打點即可……”

嘉州在西川路就已經偏於一隅了,在朝中更是不受重視;即便高家有意將西川路當作自留地經營,目前還主要將觸手伸往西川監司所在的成都府。

因此,自知州錢雲書以下,嘉州官吏一方面與朝中聯絡很不夠密切,對朝中的風雲際會沒有多麼敏感,另一方面自身也較為懈怠。

朱芝目前是流貶到黎州了,但大越宗室就剩那麼一點人,榮樂郡主好歹是當今陛下的堂姐,武威王趙翼乃朱芝的親舅舅,朱沆再不受待見,在朝中還是擔任著鴻臚寺卿,誰知道哪天朱家不會再度風起雲湧,更進一層?

現在朱家兄弟要在邛崍山裡做點事,只要不去觸犯錢雲書他們自身的利益,他們犯得著橫加阻攔?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對青羌諸獠假借朝廷的名義說建驛站,但對嘉州,則假稱以豐月樓的名義在山裡建貨棧?”朱桐頭痛道,“只是這事能瞞得了一時,一兩年後郵驛建成,訊息傳到朝中,就怕我兄弟二人要被逐出朱家大門了啊!”

“就不知道在二公子的心裡,是拯萬民於水火重要,還是父命難逃違重要……”蘇求承眼睛盯著朱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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