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汗王駕崩,新的汗位繼承是發生了一些波折,但赤扈總體上還是平穩過渡的。

而這些年赤扈不僅橫掃西域諸國(族),還將昔日最為強大的兩個對手契丹、党項徹底征服,兵鋒可以說是臻至巔峰。

這也就難免會使得相當一部分赤扈將臣難免滋生睥睨天下、惜無敵手的傲慢。

即便去年秋冬對東西秦嶺發起的攻勢,並沒能最終捅破秦嶺防線殺入川蜀,甚至還損兵折將不少,但這並不能挫擊赤扈君臣的樂觀情緒。

一方面挺進秦嶺深處,所遭遇到狙擊還是其次,地勢之險才是赤扈兵馬以往所罕見,另一方面赤扈南征北戰這些年,也不至於連這點挫折都承受不了。

更關鍵的,他們還是輕而易舉拿下秦嶺以北的所有城池,完全控制住隴右、關中等地,實現去年秋冬攻勢最為核心的戰略目標。

這又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越廷新帝登基之後,雖說成功平定洞庭湖匪,但一方面誅除鄭氏父子,導致的淮東不穩不是一時半會能消彌的,另一方面京襄與越廷不和,在南朝朝野幾乎是公開的秘密。

所以接下來率領赤扈鐵騎平滅南朝、以飲南海,烏格、蒙圖烈等赤扈將領,是信心十足的。

然而嶽海樓與曹師雄這些年與楚山鏖戰,吃了那麼多的虧,又率領京西、河洛兵馬直接與楚山進行對峙,他們卻遠沒有烏格、蒙圖烈等人那麼樂觀。

此時的赤扈是兵鋒臻至巔峰,征服契丹、党項以及河淮、河洛、關中、河東、河北以及西域諸國,可籤徵的青壯男丁多達兩千萬之巨,除了精銳兵馬可投鞭斷流,可以源源不斷的籤徵青壯上戰場。

而南朝內部也確實矛盾重重,並沒有因不平定洞荊湖寇就萬事大吉,甚至比建繼帝在位時內部還要割裂得厲害。

然而嶽海樓、曹師雄心裡很清楚,他們必須要正視的問題,就是京襄太強了,已經遠遠不止是徐懷及楚山諸將能征善戰,麾下掌握數萬精銳之師這麼簡單了。

徐懷其人除了能征善戰、有著天下少有的武勇,也有一大批隨之南征北戰的精兵強將外,京襄在兵馬動員、兵甲製備以及城池營繕、水利屯墾乃至鍊鐵制器等各個方面,都有著驚人的潛力。

在這方面曹師雄與嶽海樓的意見是一致的。

興許在桐柏山眾崛起早期,這些還令他們感受不夠深刻,但嶽海樓遭受極其慘烈的汝潁慘敗,就深刻感受到那時的情形就已經不一樣了,很多端倪都已經冒頭。

汝潁慘敗的表面原因看上去,還是徐懷善用奇謀,彷彿是重複千里奔襲太原之策。

徐懷初期也是聯絡在河淮堅持反抗的殘兵敗將,以奇兵滲透潁水以北,對汴梁發動突襲,大範圍拉扯他們的人馬調動,使他們吃不準南朝的戰略意圖到底是什麼,就想著依託汝潁兩河,將徐懷攔截在河淮進行圍殲,最終慘敗於水淹奇謀之下。

戰敗後,???????????????嶽海樓也是反覆反省,卻發現他當時所做的決策並沒有大問題,最關鍵的有幾點:

其一是當時楚山軍就鑄造大量堅固而輕便的精鐵盾車用於實戰,使得沉寂數百年的卻月陣重現戰場,而且還是機動性極強的卻月陣,這令徐懷率部從汴梁撤離後依賴河道南下,在沿河平原地區完全不畏懼赤扈優勢騎兵的圍追堵截。

其二是楚山軍短時間就有能力建造一批高品質的戰船,使得徐懷率領南撤兵馬停頓於潁水以北,他們沒有相應的水軍水力倚仗以最快的速度上前圍殲——當時所有人都主張拖延到河道凍封的寒冬,再發起最後的總攻。

其三就是楚山軍在河道封凍之前鑿開河道,引汝水北灌,完全出乎他們的想象。

即便到這時嶽海樓以及宗王府在天文、水利等方面有極高造詣的工師,都沒有想明白楚山是如何早就計算出正確的鑿山引流點。

曹師雄於汝陽斬殺楊麟斬獲汝陽大捷,但隨後卻沒能佔領汝州全境,這一仗也是叫他們領略到楚山強到極點的動員能力。

徐懷佔據汝蔡,治下不過六七十萬民眾,但就在汝陽失陷後,徐懷總計動員了十萬人馬,潛入梁縣、襄城、召陵等防線,抵擋住京西、河洛夾攻汝蔡的步伐。

雖說楚山那一次動員是暫時的,前後總計就僵持了三個月人,但這足以令人心驚了。

赤扈統一漠南、漠北之後,以不到兩百萬口人動員十六萬兵馬東征契丹,就已經令契丹人膽顫心寒,這主要還是赤扈以及所征服的胡族男丁從小都在馬背上長大,能騎善射。

赤扈當時的動員比例是多少?汝陽大捷過後,楚山的動員比例又是多少?

這還是徐懷僅僅佔據汝蔡申三州殘地時的動員能力,現在南陽、襄陽以及荊北四縣都歸入京襄治下,京襄所控制的人口激增六七倍,控制的可開墾耕地更是暴增十數倍,京襄的實力已經增漲到什麼程度,還能拿兩三年前的舊眼光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