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只知道有這封密詔存在,卻不知道里面寫有什麼內容,倘若徐懷最後拿出一封偽造、內容全非建繼帝所寫的密詔示人,恐怕連纓雲公主她都沒有辦法指認是假。

更為關鍵的,除了淮王趙觀之外,鄭貴妃新誕下皇子,而皇子背後是鄭懷忠、鄭聰父子,是淮南東路(淮東大營)八萬精銳,徐懷倘若持密詔與鄭家聯手擁立幼帝,淮王府真有與之抗衡的實力嗎?

到時候朝中士臣或許會站到他這一邊,但是執掌西秦大營、東川大營的高峻陽、顧繼遷以及禁軍三將張辛、劉衍、鄧珪會做怎樣的選擇?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坐於一旁的中年武將說道,“殿下此時下決斷,還有機會將密詔截下!”

建鄴城除了御營使司所轄的宣威軍、建鄴水師以及建鄴府所轄的府軍外,淮王趙觀身為皇太弟,也掌領三千甲卒護衛,乃是淮王府在建鄴直接掌握的嫡系精銳。

也就是說,淮王趙觀真要下決心截下密詔,並非沒有把握。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趙觀搖了搖頭,說道。

他已不是當年在暖香樓被胡姬冒犯後就下令殺人洩憤的衝動少年了。

赤扈南侵,他先至魏州督戰,待汴梁南下,他率大軍倉皇南下,一路也是顛簸坎坷,吃盡苦頭,這也促使他成長起來。

要不然的話,汪伯彥、楊茂彥、葛伯奕、韓時良等將臣又豈會甘受他節制,緊緊以淮王府為核心凝聚成一團?

如汪伯彥所言,整件事的本質並非密詔之中到底寫了什麼,而是楚山與淮東聯手,有借密詔壓制淮王府的實力。

而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皆已知曉密詔的存在,同時也有纓雲知曉密詔的內容。

密詔被劫,他們能說服高家、顧家以及張辛、劉衍、鄧珪三將與淮王府站到一起,聯手對抗楚山與淮東嗎?

趙觀不能忽視高峻陽、劉衍與鄭懷忠同出西軍一脈,也不能忽視顧繼遷與楚山關係頗近,而張辛、鄧珪皆是建繼帝從微末之中一手提拔起來的,更大可能只會盲目的遵從建繼帝的遺詔。

還有一點,他不得不考慮,那就是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兄長,是不是真就病危到完全不能言語、徹底不能握筆的程度?!

淮王趙觀對此是有所懷疑的,他甚至懷疑所謂密詔,是這個同父異母的兄長,給他下的圈套。

很顯然,建繼帝真要覺得自己身故之後該是他這個皇太弟來繼位,就完全沒有必要留什麼密詔給楚山。

留密詔必然是要阻止他繼大位。

然而朝中士臣又都站在他這邊的,淮王趙觀對此很是清楚。

除了他有皇太弟的名分外,更關鍵是當下的局勢,朝中士臣誰會希望年幼完全不懂事的幼帝在外戚的扶持下登基繼位?

他的兄長想要破除這個障礙,私心將皇位留給自己的兒子,最好的手段就是誘使他們提前輕易妄動,坐實他們的罪證,然後順理成章廢掉他這個皇太弟。

雖說在建鄴城,淮王府有三千精銳甲卒,但趙觀卻還不敢奢望與他的兄長抗衡——他知道這些年他兄長在將臣之中的威望有多高,這是他不能比的。

“殿下,不能再猶豫不決啊,密詔到了那楚山狐手裡,我們就被動了啊!”雖說劫下密詔有很大的風險,但堂下眾人猶覺得密詔到靖勝侯徐懷手裡風險更大。

難不成等到徐懷持密詔擁立幼帝,他們要起兵抗詔嗎?

“或許可以遣人秘往楚山見靖勝侯!”汪伯彥沉吟片晌說道。

趙觀眼睛一亮,敲著腦袋:“汪公所言甚是,不愧是我的謀師啊!是啊,鄭家能給楚山,我一樣能給,未嘗不能說服楚山忘了密詔這事!”

“那還等什麼,殿下著誰前往楚山?”有人迫不及待問道。

“倘若楚山是能說服的,就無需急於一時,也指不定楚山會待價而沽,”

趙觀想透這節,渾身輕鬆起來,負手而立說道,

“再說了,時間還是在我們這邊的。他們真要扶持幼子登位,誰敢保證等他長大成人十數年時不發生一點意外?我們還是要更有耐心才行啊。再說那位沒有最後嚥氣,我也始終放不下心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