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懸索橋目前看來已無必要,有浮橋足以通行車馬糧秣了,但就四座高聳的石墩,建造的代價極為高昂,此時卻派不上用場,楊祁業、胡渝等人當然覺得可惜。

為層層柵牆阻擋,同時石渠南接滍水的一側還沒有開鑿。

因此無論是從北岸經過,還是從浮橋渡過滍水到北岸,都是沒有辦法看到石渠開鑿現場的情形;甚至走到北岸大營之中,整個石渠開鑿的現場,猶為層層柵牆阻擋。

從外部看,就像有一道綿延三四里的長營,橫陳於主營的西首。

不過,站在北岸大營的南轅門前,大體能看到進入枯水季之後,滍水、澧水上游來水大量減少,小雀崗段的滍水水位,已經下降到距離北岸長坡約六丈餘深的位置。

“滍澧兩水,入冬細弱,能盡淹敵營嗎?”胡楷微微蹙著眉頭,有些擔憂的看著滍水流水,看向徐武磧、史軫等人問道。

胡楷、許蔚奉旨擬定北援新策,數次將周景召往樞密院諮詢滍水守禦之事。

這種見面,樞密院諸房都承旨、副都承旨等官員都會參與,無法暗通機密。而那麼緊急的氛圍下,胡楷拋開軍機大事,私會周密,一旦落入有心人的眼裡,也極容易引起懷疑。

不過,建繼帝發過那麼大的脾氣之後,將周鶴、高純年、顧藩等人甩到一旁,單獨召見胡楷、許蔚商議軍機,則是滴水不漏。

然而為了絕對保密,在左右宣武軍正式從樊城大營開拔北上之時,依舊僅有胡楷、許蔚二人知曉真正的機密。

楊祁業作為楊麟之子,以左宣武軍都虞侯出任宮禁宿衛將官,以及胡楷次子胡渝到這時候都還矇在鼓裡,他們一路上甚至還為倉促集結大軍北援滍水實在沒有太大的勝算而憂心忡忡.

這時候抵達滍水北岸大營,站在南轅門之前,突然間聽胡楷看著滍水河,朝徐武磧、史軫等人問出這話,他們都是大驚問道:

“水淹敵營?怎麼淹?”

他們探頭往滍水看去,見水位在土坡下六七丈深,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這怎麼可能?流水也不可能飛過土坡去啊。

史軫微微一笑,朝胡楷作揖道:

“楚山為籌措此事耗半年之功,滍澧二水的水情以及主要吸引敵軍聚集駐營的廟王溝一帶地形,都是反覆勘測過了。眼下只待左宣武軍從葉縣北部渡過滍水,進入襄城以東預定位置,便會著手築壩攔河:倘若今冬滍澧二水上游雨量正常,大約需要五六天便能淹及敵軍在廟王溝以北的營地。而倘若從今日起,伏牛山東北麓、北麓及葉縣、襄城南部、舞陽北部一滴雨水不降,進入十一月下旬,河淮冰封,河流滯停,那就只能僵持到明年春後再看分曉了!”

此時已經入冬,滍澧二水都進入枯水期,不可能出現截流之後大水在須臾之間就能漫灌敵營的可能。

這也是敵軍不防水攻的關鍵原因之一。

在常人的眼裡,即便冬季築壩截流,也不應該能淹到北岸四五十里之外去。

事實上,冬季即便先成功截流抬高水位、再最後鑿通石渠,滍水想要淹及敵軍在四五十里外、廟王溝北面的連營,也是需要一個過程。

敵軍在這個過程中也不可能從頭到尾都毫無察覺。

不過,楚山從來就沒有奢想僅僅憑藉一場大水,就能將數萬敵軍直接淹滅。

楚山一方面要的是利用淹水,迫使敵軍放棄耗盡巨量物資在兩三個月之間所建的連營,徹底暴露在營地之外,另一方面要的是用淹水將敵軍實行切割,為楚山及援軍在潁水南岸創造極佳的會戰機會。

當然,最為極端的情況則是在河淮諸河流進入冰封期之間,滍澧二水都極端枯瘦,二水改道也遠不足以切斷四五十里外的敵軍連營,那就只能死守城寨,拖到這個冬季過去,拖到明年春暖花開、滍澧二水上漲之日了。

當然,敵軍或許在那之前就會從潁水南岸撤走,但西華之圍也將不戰而解。

這樣即便沒有機會重創敵軍,但開渠引滍、澧二水入潁水,才是楚山行聲東擊西之策的根本。

只要完成這個目標,楚山就能在淮上爭取到三到五年休養生息的機會,而大越也只需要重點防禦淮南,將極大減輕軍事上的壓力。

楊祁業、胡渝一邊內心驚蕩的聽史軫介紹楚山這半年來的密謀全貌,一邊跟隨著走進多層柵牆阻隔的石渠營地……

長逾兩千步的石渠,除了南側刻意留下來的薄薄一層沒有打通外,其他都已下鑿近六丈深淺——只是為了趕時間,真正的石渠部分僅有三四丈寬……

“之前說楚山在滍水築營,乃是方便靖勝侯潛襲汴梁行聲東擊西之策,但誰能想到潛襲汴梁才是‘聲東’,而滍水則是真正的‘擊西’!倘若天不助嶽海樓,他這仗敗得真不冤啊!”胡楷即便在襄陽已知密策全貌,但這一刻袖手站在高坡上,胸臆間也是波瀾起伏。

“潛襲汴梁初衷也只是想著將陳州敵軍從滍水誘走,方便趕在入冬之前將石渠鑿通——起初也沒有料到嶽海樓有那麼大的定性,竟然死死釘在滍潁二水之間不走,還四處求爺爺告奶奶,聚攏如此之巨的敵援而來,”史軫說道,“有時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徐侯見南歸之路被嶽海樓堵死,也只能順勢據守西華,奏請陛下與樞相率部來援了……”

史軫接下來也介紹起為截流所做的一些準備。

因為嶽海樓死釘在潁水南岸不走,楚山順勢在滍水北岸大造營壘,不僅以開採石料修築營壘的名義,繼續遮掩開鑿石渠的真相,同時還緊挨著滍水兩岸修造石寨,實際是已暗中將大量的石料用編織的大竹籠儲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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