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瓊兒在宅子裡已經準備好私宴,除了史軫、王舉之外,其他人等,如徐武江、徐武磧、唐天德、徐四虎以及燕小乙、牛二等,都是盧雄、王孔的故人。

雖說徐懷難得開酒禁,但當前情勢下,眾人心裡都牽掛著戰事進展,也難盡興飲酒,吃過幾輪酒,看月色皎潔,盧雄、王孔也都無意急著前往偏院休息,與徐懷一併登上城牆連夜視看軍情守備。

偽楚軍行淺築連營之策,調動數以萬計的民夫苦役,於明溪河兩岸修造修營壘;敵軍守備極為嚴森,楚山沒有出城寨反攻的機會,也是馬不停蹄的修建楚山外城牆。

戰事如此吃緊,北岸集結逾三萬民夫,在一個月時間裡晝夜兼替,目前總算是將長逾二十六里的外城牆夯築得成。

因為要保證所有的民夫在外圍營寨的保護下,位於內線勞作,不受敵騎滋擾,築城所需的石料、泥土、石灰、河砂、木材等等物料,都是從南岸運來,實際動用青壯逾五萬人眾。

這麼多人的吃食、工錢以及諸多工具材料的消耗,一個月在這道外城牆上的開銷就花出十餘萬貫錢糧。

光城牆建成還遠遠不夠。

赤扈人在河東、河北、河洛等地攻城,已經大規模使用投石戰械,容易垮塌的城樓自然不能建,但城牆之上需要建造更為堅固、兩層原木作頂的戰棚遮擋箭石;甚至這些戰棚的基礎還不能直接打在城牆上,要另造基礎。

為保證出兵反擊的通道,楚山僅北城就留有六座大小石券城門。

城牆外側不開挖濠溝,但為了限制敵騎肆意逼近城下,會加築一道擋馬矮牆,到時候在外側再填以拒馬、鹿角等障礙物,與外城牆形成三層障礙。

為了壓制敵軍投石器械的攻擊,城牆內側同樣需要部署大量的投石機;考慮到操作的便利及精準,需要鋪造更為穩定的基臺。考慮到大軍壓境,城牆有可能會部分或全部失守,城牆之內則要開挖內濠、修建一道內護牆,加強防禦縱深。

如此一來,以城牆為核心的多重防禦體系才算初步形成。

當然,城內還需要修建大量利於巷戰、護牆堅固的坊院軍營,道路都平整出來。

就整體而言,在之前的基礎上,在一個月時間裡將外城牆搶築成功,僅僅是將楚山城的輪廓溝勒出來,使得內線建設更少受到敵軍的襲擾,想要初見雛形,至少還需要兩個月的工夫。

後續錢糧的投入也是巨大。

倘若不是這次從淮川、潢川運回如此巨量物資,全員進入戰備狀態之後,已然捉襟見肘的楚山肯定是無法承受的。

盧雄極目往遠處眺望,隱隱約約還能看到一隊騎兵的身影自東往西而行,北面幾處烽燧點燃篝火為信,表示這隊騎兵是敵軍斥候,皺著眉頭,說道:

“嶽海樓此人極其難纏,他也知道楚山甲卒列陣而戰,其部戰力不足,難以抵擋,便用這種看似蠢笨的辦法一層層推進,也叫人頭痛啊!”

“……”徐懷點點頭,說道,“楚山城初成規模,青衣嶺更是依山傍險,都不懼敵軍強攻,但嶽海樓層層進逼,是很麻煩!”

“偽楚軍前軍主將乃仲長卿,”韓奇說道,“當年我們在桐柏山平息亂事,也是以抵近築寨之法,一點點限制聯軍的活動空間,他不僅學得有模有樣,還變本加厲了!”

楚山城及青衣嶺,營城極為堅固,又有精銳駐守,不畏偽楚軍能打進來,甚至偽楚軍敢逼近列陣,他們都有自信殺得偽楚軍罵爹喊娘。

問題是青衣嶺營城與楚山城之間相隔六十里。

通常情況下,只要能守住青衣嶺、楚山城兩個關鍵節點,青衣嶺與楚山城之間六十里重重山嶺,在一些容易透過的淺隘修建一些塢堡,如石門嶺軍寨,便能將敵軍拒於桐柏山外。

現在偽楚軍透過進築連營的方式,作勢要將營壘直接貼近楚山、青衣嶺修建。

如此一來,楚山城與青衣嶺在石門嶺外側的聯絡就會被切斷,倘若想透過桐柏山內部開避的通道(幸虧不費一切代價開闢了淮源青衣嶺道)進行兵馬部署的調整、相互增援,因此山道狹窄迂迴曲折,至少需要多耗上一天。

而偽楚軍都貼近楚山城、青衣嶺營城修造營壘了,他們同樣可以將塢堡修到石門嶺之中,甚至驅使青壯民夫、苦役在石門嶺之中開闢新的山道。

這樣就會迫使楚山將有限的兵力分散到石門嶺等山地更多點卡口防禦。

到那一步,敵軍的兵馬規模上絕對佔優,楚山怎麼可能保證一點疏漏都無?

而六十里長的防線,一旦被敵軍用這種看似笨掘的策略楔入,不僅桐柏山內部看似相對安全的生產建設環境會被破壞掉,楚山兵馬固守楚山城與青衣嶺兩點的意義也就不復存在。

然而此時赤扈人在各個戰場都佔據優勢,徐懷也完全不能指望拖延時間嶽海樓就會撤軍解圍而去。

甚至赤扈人在其他戰場取得更多的優勢及戰果之後,還會源源不斷的往淮上增派更多、更精銳的兵馬參戰。

也就是說,楚山兵馬將被迫去強攻敵軍貼近修造的一座座營壘,保證整條防線的完整。

然而攻守易勢,楚山所付出的代價與傷亡,絕對要比單純守青衣嶺營城及楚山城這兩點大得多。

“是啊,不能被動防禦,還是要揪住嶽海樓的尾巴,將他拽出來打!”徐懷悠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