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到最後只會被吃掉連渣子都不剩吧?

“河淮殘破,不知道多少人曝屍於野,我也不至於連這點心都硬不下來,但人心崩潰了,只會叫形勢倍加艱難;到時候想要稍稍挽回形勢,只會死更多的人,”徐懷聲音低沉的說道,“虜兵不可能想到我們在淮川有三百精銳可用,我們就完全有可能撐過今夜!我們立刻動身去淮川,至於要怎麼打,我們路上再商議!”

“身死鳥朝天,幹他孃的!”王舉啐了一口唾沫,低吼道。

“一定要守淮川,三百人馬不能都進城!”陳子簫說道,“叫淮川軍民看到節帥僅率三百人馬進城,不可能平復他們心間的恐慌——我們甚至都沒有辦法阻止淮川軍民恐慌出城逃亡,到時候恐怕連城門都沒有辦法閉合,就叫虜兵直接衝殺進來!”

徐懷剛要從史琥手裡接過韁繩,聽陳子簫所言,沉吟道:“子簫你說得對,我們要用疑兵之計,這疑兵之計恐怕對虜兵沒有多大作用,但或許能對淮川軍民有用!”

“我與周景去淮川,詐稱節帥已率三千騎兵援至淮川,節帥率人馬伏在城外,只要能重創第一波掩襲過來的虜兵,應有可能穩住人心!”陳子簫說道。

“不,我親自去淮川,你跟我一起過去,”徐懷說道,“七叔與鴉爺留在城外,負責突襲第一波掩襲過來的敵騎,將其擊退即可,不用纏戰!今天這夜不容易捱過去啊!”

敵軍完全想不到他們在淮川城外有三百精銳騎兵可用,藉著夜幕後的掩護,出其不意擊退虜兵第一波掩襲,並不是什麼難事。

真正的艱難在後面。

他們都沒有來得及到焦陂去參戰,疑兵之計不可能嚇得住赤扈人不搶攻淮川城,到最後他們還是要留一部分精銳在城外,儘可能拖延虜兵附城強攻的時機,真正進入淮川城參與防守的精銳更是少得可憐。徐懷決定他親自提前進城,不僅要用疑兵之計穩住城中軍民的人心,還要盡一切可能將城中軍民組織起來參加防守。

陳子簫與周景他們倒不是沒有守城的能力,而是暫時沒有這個威望,能將宣威軍在淮川城最後那點將吏都震懾住,令他們能放下顧慮、壓制心裡的恐慌全然聽令行事。

當下商議妥當,王舉、郭君判留下來,集結分散於各處河灘潛伏的三百人馬,徐懷與陳子簫僅帶著牛二等少數人先趕去淮川城……

…………

…………

信使程嘯叫徐懷安排快船離開楚山前往淮川,心裡還滿肚子意見,甚至為桐柏山眾人對荊北及宣威軍將吏的輕視小看而憤憤不平。

他比徐懷早不了多少時間抵達淮川,但他直接在淮川城南的碼頭登岸。

要不是徐懷安排的護送人員催促,程嘯都想在淮川歇一夜,明日再行北上前往焦陂見經略使劉獻及都統制傅潛等人送上徐懷那封語氣絕不客氣的秘函。

程嘯雖然不再打算在淮川宿夜,但他怎麼也要跟淮川守將見上一面,將此前楚山面見徐懷的情形相告之後,在城裡換上馬匹再連夜趕去焦陂。

程嘯從南城門進城,城裡一切都還正常,沒有什麼動靜,但走去劉獻在淮川的行轅衙署,見天還沒有黑下來,行轅衙署就大門緊閉,守在行轅大門口的兵卒神色驚慌,態度粗暴的將無關人等驅逐開去。

程嘯這時候就猛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通稟後從側門走進衙署,見到有如無頭蒼蠅般的孟節及其他留守將吏,程嘯壓抑住心裡的心慌,問孟節:“發生什麼事?”

五千虜騎從東往西沿著回龍河南岸,突襲宣威軍後路時,就有斥侯急馳趕回淮川報信。

當時孟節等將吏還抱有一絲僥倖心理,但午後很快就確認大軍在焦陂以東被擊潰了。

城中此時還算平靜,是孟節等人封鎖了訊息,還沒有引起恐慌,但這不可能持續太久。

只要有潰卒逃到淮川城下,又或者虜騎直接掩襲過來,那所有的事情就不再是他們所能控制的了。

程嘯癱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喃語道:“兩萬兵馬啊,一個時辰不到就完了,督帥、傅將軍他們都沒有一絲訊息嗎?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程嘯喃喃低語一陣子,又猛然像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似的,抓住孟節的手,說道:“我們要趕緊渡河,虜兵一定會趁夜掩襲過來!我們現在還能將城中守軍帶走,靖勝侯說盡快會帶三千騎兵到焦陂助陣,我們到南岸與靖勝侯會合,或許還有機會守住潢川……”

孟節苦笑不己,經略使、都統制率大軍北上,全城軍民幾乎都知道,他現在率守軍棄城渡河,只怕命令一下,全城都會立時陷入恐慌。

到時候亂糟糟一團,無數人往碼頭湧去,他有可能從中率守軍乘船渡河嗎?

而現在這情勢,他們率守軍南撤還情有可緣,戰敗的責任還追究不到他們頭上,但倘若他們敢棄守軍而走,最終只有十數將吏渡河,當真以為能保住項上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