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守軍,城中的民眾所受的苦難更為慘烈,大多數人甚至都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個個都瘦骨嶙峋。

每天都有上百人甚至數百人死於飢寒之中,天氣冷了下來,也沒有誰再想著去收屍。

太原早就變成一座死寂之城,等到連城頭的守軍再也沒有力氣握住手裡的刀槍,敵軍將會不費吹灰之力攻佔全城,然後將全城屠個一乾二淨。

然而在北城將卒先沸騰起來之後,援軍馳至的訊息也迅速在全城擴散開,死寂之城頓時便活了起來。

成千上萬的民眾有如迴光返照一般,體內激起一股力氣,將容易點著的乾燥門窗拆下來,往北城運去。

這時候也顧不上火勢蔓延,聽聞城外夜戰需要更多的光亮,有人便直接將一座座茅草屋引火點燃……

…………

…………

雲州漢軍大營及南側連營的守軍,完全搞不清狀況,在風雪交加的深夜,看到有如洪流一般的兵馬執火殺來,他們下意識的選擇,也是當下所能做的選擇,就是緊閉寨門,將所有的兵卒從營帳兵舍裡喚起,拿起刀矛弓弩站上寨牆準備接戰。

雲州漢軍大營距離最近,規模最大,守軍最多,猝然間不可能強攻。

雲州漢軍大營修築在兩座低嶺之間的鉗口處,兩邊的低嶺山勢也談不多險峻,白晝驅馬緩行就能翻越過去,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僅靠火把的照明,想要從低嶺區強行軍,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從馬背上摔下來。

現在只能直接貼近雲州漢軍大營的近側繞過去,這時候可以避開尋常弓弩的攢射,卻在床弩的射程之內。

不過,雲州漢軍大營也就十數架床弩,裝填發射速度緩慢,即便頻頻有戰馬被巨箭射穿,也有個別將卒被射中,但徐心庵絲毫沒有放緩速度往遠端逃躲的意思。

行軍途中,他身邊的侍衛都散亂開了,他親自頻頻吹響號角,以衝鋒的速度繞到雲州漢軍大營南側,即令所有跟上的將卒棄去戰馬,將一支支火把交叉架起篝火堆,拿起刀盾、弓弩逼迫雲州漢軍大營的南轅門結陣,杜絕李處林從雲州漢軍大營派兵出來趁夜混戰的可能。

這也是要為後續主力兵馬繞過雲州漢軍大營南下,直抵連營之前展開強攻創造安全的背腹空間。

徐心庵所率前鋒兵馬,都是自小生長桐柏山中的健銳,並肩作戰多年,彼此早就熟透了,編制散亂,但一點都不妨礙迅速恢復結陣秩序——戰前也進行過充分的動員,進入戰場,所有人直接補入陣列,不需要尋找對應的營伍編隊。

都將、軍吏都積極主動戰出來,承擔起整飭陣列的責任。

後續主力兵馬抵達雲州漢軍大營近側,大股兵馬要快速透過,佇列就無法收窄,與雲州漢軍大營的寨牆甚至連一箭距離都不拉開,直接頂著寨牆之上如蝗的箭雨打馬往南突進。

將卒所持的護盾較小,僅能遮住臉部與側腋,距離敵寨又太近,大部分將卒所穿的皮甲提供的防護力有限,更不要說襟甲之下的腿部直接暴露在外,然而中箭之人也是一聲不吭,繼續驅馬前行。

戰馬的體積更大,好在戰馬的身體機能比人身強大得多,即便連中十數箭,在血流盡之前,對戰馬的刺激還不如槍矛從胸腹間狠狠的捅一下。

雲州漢軍大營南側的連營,雖說堅固有如城壘,但畢竟不是城壘。

首先是高度,最關鍵的也是高度。

太原城將垛牆計算在內,距離地面高達五丈。

這個距離,即便是身手敏捷的悍勇附梯登城,最快也需要數息時間。

而這段時間,除了來自當頭各種方式的攔截,側翼也不知道會有多少支利簇射來。

這也是守軍意志堅守,數萬降附軍傷亡慘重,花費一年時間都沒能攻陷太原城的一個核心因素。

連營寨牆的修築,是伐木埋入土裡先建造兩排緊挨著的柵牆,然後往柵牆之中填土夯實,上鋪木板靠將卒登守。

連營寨牆從垛牆的垛口頂端計算,距離地區僅一丈五尺;從垛口下端計算,距離地區僅一丈二尺。

同樣因為沒有想過會有援軍從北面殺來,北部連營僅在靠近太原城的一側開挖一道丈餘深的環形長壕,防止守軍突圍;北側為方便與雲州漢軍大營聯絡,也了節約緊缺的人力、物力,沒有挖壕溝。

楚山騎頂著如蝗箭雨,抵近連營寨牆近側,也不下馬,將火把直接往寨牆上擲去,將槍矛往垛口處露頭的敵卒攢刺。

守軍以刀盾為主,只能被動格擋。

守軍也沒有想著要在北側的寨牆之上放置滾石擂木石灰等禦敵之物,甚至將笨重的床弩移來,楚山騎已殺至近側,而失去發射的機會。

身手靈活的楚山卒,都是停住馬抵近寨牆,站到馬鞍上,也無需雲梯,直接就往垛口撲跳過去,不斷有人被斬落下來,但有更多的人不畏生死、前仆後繼的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