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奇此舉實則是要引誘前陣已經抵達坡腳下的雲州番騎發動衝鋒。

敵騎也果斷不負眾望,吹角嗚嗚的吹響起來,擺放在馬鞍前的小鼓“咚咚”快速敲響,聽到衝鋒命令的前陣翻騎兩百多人,很快就將速度拉起來,往坡崗衝刺過去,後陣番騎也呼喝著往前驅進。

除了經過歷朝修繕的驛道外,兩側的坡崗也沒有多陡,數百番騎擴散開來,就如洪流逆上。

即便此時在出現在秦井驛東側的強襲人馬,已經超過之前所傳信報的數倍,統兵的番將仍然沒有起疑心,或者說他認定強襲秦井驛的人馬分數批抵達,人數超過此前的信報很是正常,也遠不足以遏制他們的衝騎。

他有這樣的心態,主要也之前汾水沿岸傳來的信報誤導了他,叫他以為這段時間進入汾水活動的小股人馬,就是來自秦鳳路或熙河路的西軍。

而事實上哪怕是赤扈西路軍的帥帳,一直以為都判斷在他們東路軍撤出河淮之後,越廷但有一點骨氣,就會隨時調西軍大舉渡過黃河,沿汾水北上解太原之圍——

這時候有一部前哨兵馬穿過太嶽山往沁水縣境殺來,統兵番將斷定是西軍前鋒某部,不正跟之前預判以及這段時間傳來的信報對應上嗎?

而在鞏縣北部,與苗彥雄、鄭懷忠所率西軍援師進行對壘的,主要就是蕭幹所部雲州番兵。

西軍雖說裝備精良,將卒操訓也熟練,但進入鞏縣戰場之後西軍將卒懈怠怯戰,蕭幹麾下諸將兩三個月來感受都極深;而且兩支西軍精銳在赤扈人的鐵騎之前,是那樣的不堪一擊。

契丹立國,遷居雲朔的契丹本族主要受群牧司管轄,蕭林石最後掌握的那點精銳兵馬,一部分是從雲朔本族抽調的精銳,一部分是附庸的番民健銳。

而第一次北征伐燕期間,大同(雲州)守軍之中,漢軍最先就不戰而潰,殘部也不受蕭幹、李處林等人信任,最後為蕭幹、李處林倚重固守內城的,乃是大同番兵及勃海兵。

雲州(大同)番兵在第一、第二次北征伐燕期間,戰鬥力非常拉垮,都不是大越天雄軍、宣武軍的對手。

然而說到士氣、信心以及戰鬥力,也沒有那麼多的玄乎,多打幾次勝仗肯定就會有長足的進步。

雲州番兵自投附赤扈人以來,一路南下攻城拔寨,都無敗跡,又肆意姦淫擄掠,將人性暴虐的那一面徹底渲洩出來,士氣、戰鬥力可以說是得到長足的長進。

而在鞏縣,雲州番兵與數倍於此的西軍援師對壘都不落下風,對西軍更是建立起充足的信心。

現在“西軍”前鋒兵馬,人數可能在數百到千餘之間(再多秦井驛前後的峪道無法展開),正對秦井驛發起猛攻,統兵番將率八百精銳番騎而來,為什麼不一舉將其擊潰,為自己撈個行軍千戶的功賞?

番將親自舉起令旗揮舞,喝令左右健銳前衝,八百番騎分作三段,像洪流一般很快佔據坡崗的東側坡面,但衝鋒在最前列的番騎在視野越過坡崗阻礙,看到另一側的時候,立馬就驚覺到情況不對。

不僅秦井驛並沒有受到強攻,之前佔據坡頂列陣的騎兵,早一步往兩翼散開,而就在他們前方十數步,三隊甲卒持長矛大盾弓弩正嚴陣以待,這時候驟然“嗚嗚”吹響號角,盾兵舉起重盾,一步一砸,寧可壓下速度,也要保持陣形的穩固,長矛手端持利矛,從盾陣間刺出,防止番騎直接衝擊過來,弓弩手在其後紛紛扣動機括、拉滿弓箭,將一支支利簇往敵陣射去。

已經建立起信心的雲州番兵,戰鬥力卻是有極大的改觀,衝鋒在前者都是貪功暴虐的悍卒,看到這種情形心雖慌亂,卻也咬牙舉起刀矛,驅馬往前砍殺刺捅,兩股人流很快撞到一起。

徐懷朝身邊侍衛叫道:“舉起令旗,傳令左右坡嶺騎隊即刻發起衝鋒圍殲雲州番騎……”

只要在坡頂下馬而戰的兩百甲卒能守住鋒線,八百番騎就會被死死壓制在東側坡沿驛道分佈的狹長淺陷帶之中。

他們這時候從兩翼發起衝鋒,哪怕就只有兩三百精銳騎兵,也能直接將雲州番騎陣列攪得稀巴爛,為西坡列立的四百騎兵主力殺入戰場創造更佳的殺戮環鏡,就有可能趕在天黑之前,將這支雲州番騎盡數殲滅,為守陵軍東進打響第一仗。

徐懷也是再次檢查頸腋間的甲盔繫帶皮索,確認無誤後,則從牛二手裡接過長刃鋒銳的馬槊,帶領他身後的這一隊騎兵往前方坡下的淺陷帶衝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