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城門關閉,諸將卒在城樓下的鋪石長街列陣,景王趙湍站在垛牆前振聲說道:“此值社稷危難,山河崩裂,諸將卒不畏強寇,敢出城臨敵與戰,實乃大越之幸、鞏縣之幸——諸將卒夜宴皆賞羔肉一勺、美酒一鍾,殺敵者另賞錢十貫!凌堅、韓文德、劉師望、餘珙、餘整,你們隨徐軍侯上城樓來,本王另有賞賜!”

徐懷留朱桐在景王趙湍身邊,張辛任監軍,但景王趙湍身邊的侍衛之事也歸他統領——因此城樓之上所發生的一切,景王趙湍都隨時保持關注。

往鞏縣馳來,景王趙湍最擔心的,也是守軍不堪用。

倘若守軍不堪用,而援兵又無法及時趕來,僅徐懷身邊五百甲卒,能與賊虜拼多長時間的消耗?

虎牢關道能否及時堵死,對虜兵的意義也非同小可,虜兵會在乎兩三千人的傷亡,而不敢在鞏縣城下打一場硬仗嗎?

事實上,鞏縣之得失,關係到虜兵能否成功封閉西軍東進之路,遇到阻撓,一定會投入重兵進行攻堅,徐懷身邊僅有五百精銳,是絕對不夠消耗的。

鞏縣得失之關鍵,就在於守軍堪不堪用。

而胡虜南寇,歷河北、河東以及京東東路、京畿路百餘縣,雖然不能說絕無敢出城與虜兵作戰者,但也是屈指可數。

進入鞏縣之後,肥頭大耳的陳由貴等守將,第一感觀就令景王趙湍不滿意,他卻沒有想到,徐懷會有這種手段,直接在今日就將凌堅、韓文德、劉師望、餘珙、餘整等人遴選出來。

景王趙湍將凌堅、韓文德等人召上城樓,除了繼續激勵他們統兵作戰,還想著在守軍將卒前面加強他們的威勢,以便他們能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真正頂替朱勳、顧大鈞這些個酒囊飯袋,承擔起來統領守軍將卒的重任來。

喬繼恩、陳由貴、高惠鴻等人心裡清楚,大越嚴厲限制皇子干涉朝政,景王趙湍擅權接管鞏縣防務,對景王趙湍個人來說,是福是禍還未可定論。

所以,他們此時不會忤逆景王,但也不會與景王太過密切,對景王的獎賞之話,也只是表面敷衍。

不過,對於普通將卒及城中更多的平民,他們可不清楚這裡面的蹊蹺曲折。

在他們看來,景王趙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是大越的堂堂王公,是他們仰望而不可及的瑩瑩明珠。

聽景王趙湍的獎勉之言,城下軍吏、士卒心氣大漲,凌堅、韓文德、劉師望、餘珙、餘整等人跟隨徐懷登上城樓,更是情緒激動。

憑他們平時個個自視清高、自詡英雄好漢,但待景王趙湍令身邊侍衛退後,親自走上前將他們攙扶起來、免行大禮,也個個激動得難以自抑。

景王趙湍也早就令喬繼恩准備好數把好刀,這時候作為賞賜,親手替凌堅等人系掛到腰間,然後令他們先率各部入駐專門的軍營休整,待夜時再將他們召去參加夜宴。

這時候徐四虎等人也臨時接管鞏縣四城防務,徐懷陪同景王趙湍等人往行宮走去。

雖說在城樓上,景王趙湍對凌堅等人表現得信心十足,但這幾人之前僅是普通軍吏、獄吏,能不能承擔起統兵重任,他心裡也實在打鼓。

回到行宮後,景王趙湍令喬繼恩、高惠鴻、陳由貴等人先下去休息,僅留徐懷、王舉、郭君判、張辛等人在身邊說話,忍不住關切的問徐懷:

“凌堅、韓文德、劉師望、餘珙、餘整等人可堪用?”

“朱勳、顧大鈞等人在我逼迫之下,所舉薦之人,或許不能說是當世之選,但在鞏縣三千守軍將卒之中,必是不二良選——事關朱勳等人的性命,他們是不敢心存私念的。凌堅等人以往或桀驁不馴,或出身貧寒,未能出人頭地,但他們既然入得了朱勳、顧大鈞等人的眼,在底層將卒之中實際上也早已有很高的聲望。而剛剛出城鑿冰,那些隨行的軍吏、士卒,對凌堅等人也確實信服,”徐懷說道,“由他們來接掌、重編守軍,負責四城守禦,除了張軍侯監察軍紀、軍法,要給他們足夠的支援外,殿下還可以從身邊挑選一些人,安排到他們身邊相助,使他們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稟呈殿下,這樣定能叫其他軍吏不敢相欺。其他的,則都是細枝末節,徐懷也會時刻關注……”

面對強勢騎兵的進逼,一個指揮使級的將領率領四五百步卒出城野戰,要兼顧到裡許方圓戰場的方方面面,凌堅、韓文德、劉師望、餘珙、餘整等人還嚴重缺乏相關的統兵作戰的經驗,現在當然不能稱得上合格。

然而騎城而守,則要簡單得多,狹長的城牆,也不可能需要去擺什麼複雜的陣型;騎城而守,最為核心的,就是將敵軍壓制在城下,也沒有多複雜的戰術變化。

對於守將,一是要凌堅等人敢於身先士卒,二是要凌堅等人在底層將卒在足夠的聲望。

在約五六百步長的城牆之上,主持一面之防禦,徐懷相信凌堅等人還是能勝任的。

即便有所紕漏,五百桐柏山卒則可以頂上。

這樣安排,要遠比將五百桐柏山卒分拆出去作為骨幹去支撐四城的防禦,卻將人數上絕對佔優勢的鞏縣守軍純粹當成輔助、補充要好得多,也將持久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