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朝廷接受王番的舉薦,任命曹師雄執掌西翼嵐州的軍政大權,還決定在清順軍的基礎上,由曹家兄弟二人負責重建天雄軍,實際上是迫於險峻的形勢,同意曹師雄、曹師利比葛家更深層度的掌握重建後的天雄軍。

朝廷既然對曹家兄弟二人都能如此破格、破例,那桐柏山卒在天雄軍的編制之下聚守朔州,一下子也就不那麼顯眼了。

很多人甚至以為這是王家父子有意安排,乃是有用桐柏山卒對曹家兄弟進行制衡的用意,這也很是符合大越立朝以降的制衡之道。

然而,眼前這一幕是怎麼回事?

難道一切跟眾人猜想的完全不一樣,王家實際上早就跟據守朔州的桐柏山眾人鬧翻了?

很快又有想到王番給朝廷的請功奏摺裡,完全沒有提桐柏山眾人啊。

王番的奏摺,除非秘折,通常情況下都會請郭仲熊等人副籤,顯得這些都是嵐州眾人商議之意,因此王番上稟汴京的奏摺,大多數時候都不是絕密。

以往很多人還以為王番刻意不提桐柏山眾人的功績,是另有深意,卻沒有人去想過王家父子竟然與桐柏山眾人鬧翻了?

怎麼可能?

王稟落難桐柏山時,乃桐柏山人眾盡力相救;王稟初至嵐州也是桐柏山眾人千里護隨,乃至王稟在嵐州第一次借糧谷事反擊蔡系的壓制,也是桐柏山在前衝鋒陷阱。

王稟出使赤扈歸來,雖然得寵於官家面前,得任伐燕西路軍監軍使,但終究是孤家寡人一個,身邊除了鄭壽及朱沆父子等人,並無得力人手可用,最終也是將桐柏山眾人招攬進監軍使院。

天雄軍殘部得以從大同撤出,雖然大家都不否認朱沆的功績,但同樣所有人心裡都很清楚,沒有桐柏山眾人相助,朱沆僅憑几名家將能做到這一步嗎?

大家都預料到王稟此次歸京,將入執政之列,也都不得不承認桐柏山眾人在王稟覆出之路所立的汗馬功勞、所起的巨大作用,王家這就跟桐柏山眾人鬧翻了?

又或者楚山夜叉狐徐懷乃王孝成之子的傳聞,並非是假的?

王家父子他們是看穿桐柏山眾人的居心叵測,才與之分道揚鑣的?

王稟不忍去看眾人驚詫的反應,狼狽不堪的鑽進車廂裡,額頭砰的一聲撞到橫木上也不自覺,伸手將車簾放開來,獨自面對黑洞洞的車廂壁而坐。

朱沆抬頭看了一眼鉛灰色的蒼穹,他知道王番當眾喝斥燕小乙、沈鎮惡是為何意,而看周遭眾人的訝詫、驚疑神色,也知道王番的目的達成了。

他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安撫的按了按震驚不己的燕小乙、沈鎮惡二人的肩頭,也沒有說什麼,便低頭鑽進車廂裡。

盧雄、鄭壽、呂文虎等人帶著百餘騎護送王稟、王番、朱沆、王萱等人車馬漸行漸遠,曹師雄、曹師利、荀延年、王高行等將臣也在諸多扈隨的簇擁下各懷心思返回嵐州而去。

送行的人群也漸散去,燕小乙、沈鎮惡,還吃驚不己的坐在雪地裡,他們完全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在今天之前,他們只是不願做王家的家臣,只是單純的想留在朔州而已。

一名穿破舊衣裳的黑麵路人還站在長亭前未走,負手抬頭看著鉛灰色的蒼穹長久不語,卻是一名青俊書生站在他身後安慰道:“王番不惜當眾割袍斷義,此番歸京是想要有一番作為的,我們又何必阻擋他的前程?”

“柳姑娘?”燕小乙聽青年書生的軟糯聲音,驚訝的問道。

“叫你們受委屈了!徐懷說要親自來接你們去朔州!”柳瓊兒說道,“原本還想著給王稟相公、朱沆郎群送行,沒想到會遇到剛才那一幕,得,送行也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