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憑風好借力(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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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鋌遣人趕往桐柏山刺殺王相,卻是毫無顧忌,因為他知道事情得成,史書只會記載王相遇匪而死,與他蔡鋌無關。王相太顧惜羽毛,終究是鬥不過蔡鋌這些人的。而大變將至,王相還自縛手腳,何以兼濟天下?”徐懷肅然說道,“就拿眼下這樁事來講,嶽海樓、郭仲熊以及嵐州諸多將吏,他們是確信這一切皆是王相所謀,但他們從此之後是將王相當作奸佞看待呢,還是在王相你面前行事再也不敢像以往那般肆無忌憚?難不成王相真就甘願困於小小石場之中,一味的憂國憂民,而沒有實際的行動?”
雖然徐懷早就在他們跟前不再掩飾內心的真實想法,但他這番虎狼之言,也是叫盧雄暗暗震驚。
王稟這輩子養成的心性,當然不可能是徐懷三言兩語,就有梟雄一般的性情,但在當前的形勢下,他又不得不承認徐懷說的這些話無法反駁,苦笑道:“我這輩子都快活到頭了,卻是不如你看得透徹。”
徐懷想要做很多事情,特別是將來收編桐柏山寇,離不開王稟的鼎力支援,這時候就要儘可能的說服他打破心裡的種種顧忌跟自我束縛,說道:
“契丹人在其西京道雲朔等地,防禦是空虛,短時間內調不來援兵,但我大越兵馬並非沒有隱疾。王相窮究手段,也是為盡人事,為何要問心有愧?退一萬步講,即便伐燕戰事能一切順利,我大越也能據陰山、燕山建立防禦線,但他日赤扈人兵鋒如洪流南下,王相真的就能放心將大越社稷都交給蔡鋌、王戚庸之流掌控,自己寄情山水?”
“好吧,好吧,你小小年紀,卻是牙尖嘴厲得很,我說不過你,”王稟舉手告降,說道,“你說說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又或者大變之局將至,我等當如何應謀……”
“欲謀其事,必掌權柄,”
徐懷說道,
“嶽海樓、郭仲熊此時能夠退讓,一是伐燕在即,他們耽擱不起;同時也恰恰是伐燕在即,他們認為十數萬禁廂軍及鄉兵都將雲集嵐州,此時便是任憑王相掌握石場諸事也難有什麼作為。然而這恰恰是我們有作為的地方……”
“怎麼說?”王稟問道。
“王相流貶唐州,無官無職,蔡鋌卻不惜冒險遣人刺殺,還不是忌憚官家心裡念著王相?我不知道王相當初怎麼就觸怒官家,撈到一個不恭之罪流貶唐州,但王相要能主動找官家服個軟,我想官家即便不會馬上就寬怨王相,受制於朝堂的形勢,更不可能立時召王相回京,但心裡多半也會暗爽。而只要官家心裡確實還念著王相,我們才能有作為,而不是稍稍放開手腳,誰能來訓斥、約束我們!”
當世在防範官宦擅權可以說達到有史以來的一個極致。
大量的權力機構,既無定員也無專職,官職也嚴重的名不符實,很多重要權柄,都是依賴臨時的差遣執掌。
這麼做的好處,就是權力隨時可以收回,能防範權宦坐大,但說到弊端,其一就事權混亂。
這種格局,這時候卻能給徐懷渾水摸水帶來極大的便利。
伐燕戰事將啟,嵐州沿恢河往北極可能是主攻方向,到時候這邊也必然是將吏雲集。
王稟所任嵐州石場監當看似職淺位卑,但王稟身為前御史中丞,倘若諸多將吏又知道官家心裡還念著王稟,就不可能真將他當作小小的監當官看待。
也唯有背靠這樣的王稟,他們這一營看似微不足道的廂軍,才有可能在混亂的戰事的,獲得最大限度的主動權,甚至可以不從亂命。
要不然,五百囚卒就算是編入廂軍,又有什麼資格跟郭仲熊、嶽海樓這些人物玩?
更不要說戰事開啟之後,極有可能更為重要的蔡系重臣過來主持戰局;蔡鋌本人都有可能直接攜旨抵達嵐州督戰!
而在五百囚卒內部,此時也唯有藉助王稟才能形成一定的凝聚力。
郭君判、潘成虎、杜仲、孟老刀他們幾個還心懷鬼胎且不去說了,王孔、燕小乙、沈鎮惡、朱承鈞、袁惠道、許忠等人,也要叫他們相信追隨王稟,未來有飛黃騰達之時,也要叫他們相信,他們做的一切事情都有王稟撐腰兜底。
要不然的話,隨軍出征正常的執行軍令,他們會聽從指揮行事,但真正要跟嶽海樓、郭仲熊等蔡系將吏所下令的亂命對抗,他們心裡就不會遲疑、猶豫?
進入戰場之後,沒有足夠的心理支撐,可不是普通的膽大妄為就敢違擰軍令的。
常言謂“憑風好借力,送我上青天”,哪怕王稟此時寫一奏摺,壓根就不可能送到官家手裡,極可能會在某個環節被扣下來,但徐懷還是需要王稟寫這封奏摺,還要叫路司及嵐州大大小小的官吏都知道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