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徐氏宗族中人,徐仲榆他們不能唆使徐武富直接去州縣告發,但也挑明瞭說官府再遣人過來捉拿徐武江等人的家小訊問,宗族不能再去插手。

卻是沒想到訊息暗中傳開數日,州縣及巡檢司卻毫無動靜,而是歇馬山賊眾先跑過來興師問罪。

他們更沒有想到,他們這邊還沒有等著潘成虎施壓後順勢屈服,徐懷卻莽出來亂殺一通,將族人血勇之氣激發起來,令他們想服軟都不行;而徐武江更是趁夜奔襲歇馬山,一把火燒得歇馬山焰光照天,更是叫他們目瞪口呆。

“他們這是要給徐氏招來彌天大禍啊!”徐仲榆跺著腳恨叫道。

“或許應該派人去見徐武江,勒令他退出金砂溝,要不然我們不應再客氣下去,”徐伯松說道,“倘若叫州縣也認定我們與他暗中勾結,那就壞大事了!”

“怕是沒法明說,”徐武磧皺著眉頭說道,“族中破落人家頗多,好些人都找不到謀生出路。要是叫他們知道歇馬山今晚的這把火是徐武江所燒,恐怕立時就得有上百人連夜跑去投奔!當年徐武宣在山裡落草,回了一趟寨子,就將我等三四十人連夜拉走,家主與伯松、仲榆叔伯,你們應該還有印象吧?”

“武磧說的有道理,下房徐這幾年來人心越發躁動,上次原本不許他們進獅駝嶺建新寨,他們就想鼓動下房徐的青壯鬧事,此等事情暫時還是不能對族人明說啊,”徐武富苦惱的皺著眉頭說道,“大家先謹守住諸寨,防範潘成虎狗急跳牆,抄兵馬過來廝殺!”

向來以足智多謀自詡的他,卻發現牽涉到這件事裡後處處束手束腳,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徐武江比他以往所以為的,竟然要厲害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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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馬山與玉皇嶺、獅駝嶺等,都是桐柏山南嶺的一支。

從東北面過來,山勢越發險峻。

前朝高祖皇帝親率大軍出征襄鄧等地,曾透過此地,因前方山勢巍峨、道路斷絕而歇馬於此,才有歇馬山的名號,更早之前只是桐柏山裡的一座無名險嶺。

與皇帝搭上關係,歇馬山在泌陽也就成為名山大嶺,前朝州縣耗費萬貫錢糧,在這裡修建崇皇觀紀念高祖皇帝臨幸於此,改朝換代之後便改稱白雲觀。

桐柏山匪患漸烈,近五六十年陸續有多股賊匪佔據白雲觀,便成了遠近聞名的匪寨。

而從潘成虎父輩二代人盤據於此,扣除當中被驅逐數年時間,前後經營這裡已經三十年,昔日的道觀除了幾座大殿、廂殿等建築外,早已面目全非。

遠山之巔天光熹微,露出魚肚白來,和衣抱刀睡在大殿房頂上的徐懷,聽到殿下有人走動,探頭見柳瓊兒在徐小環以及蘇荻的弟弟蘇蕈陪同下,狼狽不堪的走過來,好奇的問道:

“你們怎麼也連夜跑過來了,能熬得住這辛苦?”

他們昨天從金砂溝出發,沿著河灘地南下,足足走了一個半時辰,他們一個個都是精壯漢子,也是累得人仰馬翻,個個精疲力盡。

也好在歇馬山這裡僅有二十多名老弱殘匪留守,被殺傷六七人後就一鬨而散,他們才順利奪下寨子。

卻沒有想到柳瓊兒竟然也趕過來了。

即便他們在前面趟過路,但柳瓊兒柔柔弱弱,走這一夜絕不好受,看她衣衫破亂、嬌嫩的臉蛋都被劃破好幾道血痕,便知道其中的辛苦了。

柳瓊兒也顧不及儀態,一屁股坐|臺階上,她也沒好意思說她不敢留在金砂溝。

還在徐懷他們走後,柳瓊兒想到歇馬山一旦被大火燒起,潘成虎匆忙趕來歇馬山的可能性並不大,他更有可能會對徐氏族人進行血腥報復,又或者更聰明一些,應該先找一處落腳之地。

要不然,等左右大姓宗族反應過來,只要集結一兩千鄉兵圍追堵截,潘成虎他們支撐不了三五天,就會因為缺糧崩潰掉。

留在獅駝嶺東坡新寨或金砂溝,沒有徐懷在身邊,柳瓊兒總感覺不踏實,但拽上徐小環,趕了一夜險路,也是吃盡她這輩子沒有吃過的苦。

徐懷從屋簷跳下來,坐到臺階上,柳瓊兒也顧不上儀態,靠著徐懷寬厚的膀臂歇息,好奇的問道:“還以為你們將整座賊寨都一把火燒了呢,昨天遠遠看火勢那麼大!”

“我們把下面的糧倉、賊舍都燒了,都準備點火燒這裡的大殿,後來又想潘成虎看到火起,有可能怕三百賊眾被堵死在歇馬山不敢回來,便留著上面的大殿沒動——我們也決定暫時不撤出去,先看形勢再說。”徐懷說道。

“我看你們沒有傷什麼人,但剛才看到徐武良卻在跺什麼腳,昨日沒有什麼不順利吧?”柳瓊兒問道。

“大家都是苦日子出身,眼睜睜看著上千袋糧食,一把火說燒就燒,換誰不跺腳啊?”徐懷說道,“但不燒不能斷潘成虎的念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