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武江以往也是希望他能揚長避短,刻意叫他多練習伏蟒刀中的劈斬法,以便他日後加入巡檢司,也有立身的根本。

在得盧雄點拔之前,徐懷拔刀劈斬,也有幾分力劈山嶽的氣勢。

徐懷凌厲拔刀直劈過來,唐令德便有一種被魘懾住、無可抵擋的恍惚感,身子僵滯住,直覺下一刻便會被這一刀分毫不差的劈成兩半。

“徐懷,不可殺人!”柳瓊兒厲聲尖叫起來。

徐懷收刀站回到柳瓊兒身後。

唐令德養尊處優多年,身手早就鈍了,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裡,都懷疑徐懷這一刀已經劈下來,只要自己稍動一下,身體就會分成兩半。

屋裡還有兩名打手,滿臉橫肉跟著唐令德過來,想要威嚇柳瓊兒,這一刻也是直覺後腦勺發涼,轉頭看被徐懷一腳踹得破門摔出那人,人都已經被踹閉過氣去,這會兒都沒有爬起來。

這是殺胚啊!

徐懷也不看那兩人解下刀將唐令德護住,他只是抱刀站在那裡,不耐煩的皺著眉頭,粗魯的問柳瓊兒:“這破事還要拖多久才能走?王老兒才給我十個銅子,我可不想錯過十七嬸蒸的臘肉——這些龜兒子要不讓路,我替你打殺出去得了,磨磨嘰嘰個雞掰!”

這殺胚才收了十個銅子,就不管不顧拔刀要殺人?

這世界瘋了,還是找殺手真這麼廉價?

唐令德這一刻都覺得脖子梗發涼,心想要不是柳瓊兒叫住,自己得他娘死得有多冤啊!

老子就值十個銅子?

徐家這蠢貨,到底有沒有一點腦子啊!

“徐小哥稍安勿躁,王媽媽、唐管事都是講理的人,”柳瓊兒安慰一臉暴躁的徐懷,又跟王嬤嬤、唐令德解釋道,“瓊兒贖過身後,還有些私己物要搬出去,特意託王老相公喊徐小哥兒來幫忙——徐小哥做事不分輕重,還請王媽媽、唐管事不要見怪。”

“啥輕啥重,他娘趕緊點才是正經,才他娘十個銅子,還要我伺候你們一宿不成?”徐懷伸腳勾過一把椅子,挑飛起來將木格子窗戶撞開,舉起刀就要砍殺過去,但被柳瓊兒拽住。

徐懷不耐煩的將柳瓊兒朝王嬤嬤推撞過去,叫道:“昨天就受你們的鳥氣,奶都不讓摸一下!給大爺爽快點!”

有兩名打手守在窗戶外,猝不及防,被摔出來的椅子、撞塌的木窗撞得嗷嗷直叫,但他們將兵刃拿在手裡,卻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齊齊朝唐令德看過去。

唐令德能代表唐家坐鎮悅紅樓,也是經歷過風浪的,驚魂稍定之後也是大感頭痛。

他知道沒有辦法跟徐家這憨貨講道理,再看徐家這憨貨也不像要講道理的樣子,不可能讓他派人輕易拖走。

不過,真要拔刀相向的話,說不定要損幾條人命才能將這渾帳東西制服,但這事真要鬧到出人命的地步嗎?

唐令德突然發現,真要鬧到出人命的地步,不管是徐家這憨貨血濺悅紅樓,還是悅紅樓這邊有三五人死在這憨貨刀下,事情都不可能就此罷休。

“徐武江他娘怎麼還沒有到?”唐令德氣急敗壞的問院子裡的人。

柳瓊兒讓丫鬟過來說要贖身,唐令德得知徐家這憨貨在,就防了一手,已經派人去找徐武江了。

“徐武江不知去了哪裡,許是鄧郎君派遣出軍寨了;找到荻娘說這廝受王老相公所託過來,她管不著!”院子裡有人回道,“要不要再派人去找二爺?”

唐令德心想老二是巡檢司副都頭,但這殺胚確是王稟派過來的,老二就真能帶人過來將這殺胚強拖走?

唐令德臉色陰晴不定的盯住柳瓊兒好一會兒,問道:“那張紙確是王老相公贈給你的詞作?”

“唐管事對詞作也有興趣?”柳瓊兒故作糊塗的問道。

她這時候才相信徐懷的計謀管用了,而真正叫唐令德或者說叫唐令德身後唐家忌憚的還是王稟。

平民百姓就算死,也是沒冤可申的。

悅紅樓裡這些賣身為奴的女孩子、小廝,每年總有一兩人不守規矩,被活活打死、殺雞駭猴,但就算告官,也就判一個失手殺奴、罰銀而已。

所以說,要沒有王稟,她今天鬧著贖身,唐令德當場查出銀子有問題,極有可能不容她申訴,就勒令她今天賣身接客。

甚至將她活活打死,也不過投官認罰二三百兩銀子的事情。

有了王稟就不一樣。

有王稟在背後,徐懷跟她今日大鬧悅紅樓,才能真正的折騰出浪花來。

王稟看似被貶唐州,身上已無官職,但王稟真要替苦主申冤,唐家得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令縣令程倫英、知州陳實鐵著頭繼續偏袒唐家?

又或者說程倫英、陳實會不會藉此良機,狠狠的訛唐家一把?

見唐令德忌憚了,柳瓊兒心就定了下來,拿起桌上那首詞給他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