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個邱嵐月是幻象。”

“幻不幻象無所謂, 反正是他心裡想要的。”

崇明說得不錯,這個邱嵐月不是真的邱嵐月,而是因蔣玉書的執念而生的幻象。他希望自己能高中,能娶邱嵐月,與她琴瑟和鳴,只要是在畫裡,洗靈筆就能給他想要的一切。

如果她沒猜錯,蔣玉書應該把夙圖送給邱嵐月了。邱嵐月的執念比蔣玉書強得多,此刻她必然在夙圖內,和幻象中的蔣玉書舉案齊眉。

“我們這趟算是白來了,他自己不想出去,我們是無法帶他走的。”

靈夙揉揉太陽穴。都怪塗雀那個惹事精,給她搞出這一堆麻煩。她嘴上說無所謂,可畢竟是兩個活生生的人,若是因為她的失誤一輩子被困在畫裡,這孽也是記在她頭上的。若是大奸大惡之人也就罷了,偏偏只是一對腦子不太清醒的痴情男女。

“真令人頭疼。”

“不急。他若是知道自己在畫中,應該會想回去的。”

“那可未必。”

被心上人全家看不起的窮酸書生,被聖上看重的翰林院學士兼探花郎,是個人都會選後者的。畫裡的生活也是生活啊,有的吃有得睡,還有佳人作陪。

靈夙不禁感嘆:“我這《夙夜圖》畫得是真不錯,還給了人家一個溫柔鄉。”

“他們去州橋夜市了,去看看吧。”

邱嵐月要了碗餛飩,她和蔣玉書坐在同一張桌上,分食一碗。蔣玉書餘光瞥見隔壁桌有三位女子在吃餛飩,其中青色衣服那位他認得,是永珍書局的常客三姑娘。

“三姑娘,好巧。”他打招呼。

“靈夙”看了他一眼,沒理他,埋頭繼續吃。蔣玉書覺得奇怪,這位三姑娘好像不認識他。他以為她是為了避嫌,不想讓邱嵐月誤會,於是也沒再多說什麼。

然而事實並非他想象的那樣,這個“靈夙”不是真的靈夙,是畫出來的紙片人。和“靈夙”坐在同一桌吃餛飩的另外兩位,正是“晚煦”和“陶娘子”。

崇明也看見了她們,扭頭問靈夙:“你到底畫了多少熟人進來?”

“沒了,就你看到的這幾個。”言下之意,反正沒畫他。

崇明沒指望她畫他,以她對他的成見,他們能站在這兒好好說話已是不易。

他觀察四周,覺得這畫面有點熟悉:“風樂樹好像就在這附近。蔣玉書若是見到風樂樹,就會知道自己在畫裡。”

靈夙了想到了這點。她施了個法術,原本是想刮陣風的 ,誰知法術失靈了。

“怎麼回事?”

“你在洗靈筆畫出來的畫裡是施展不了法術的。”崇明拿出洗靈筆,“還是得用它。”

他憑空畫了幾筆,剛剛還平靜的河面上立刻起了波瀾。

“好端端的怎麼起風了。”邱嵐月抱怨,“玉書,我們還是回去吧,萬一下雨。”

“好,都依你。”

他們起身,崇明又畫了幾筆,改了他們的道,於是他們順理成章走到了風樂樹那兒。他們越靠近風樂樹,曲聲越清晰。起初蔣玉書以為是附近畫舫中在奏樂,走近一看,他徹底愣在了原地。這不是畫中那株會聞風奏樂的花麼?

邱嵐月沒察覺他的異樣,蹲下來看著風樂樹:“玉書你聽見了麼,曲聲好像是這株花發出來的。好神奇啊。”

蔣玉書置置若罔聞。

“玉書,玉書你怎麼了?”邱嵐月拍了拍他。

“沒什麼,回家吧。”

他們離開後,崇明停了河面上的風。

“蔣玉書已經知道了。”

“看出來了。”靈夙不確定蔣玉書會不會輕易放棄這裡的一切,“再等兩個時辰,如果他還是不為所動,說明他選擇了留在畫裡。那我也無能為力了,尊重他的選擇。”

蔣玉書幻象中的蔣府在武學巷,離龍津橋不遠。回去後,邱嵐月早早睡下了,蔣玉書卻輾轉難眠。看到風樂樹的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夢裡沒有白天,因為這根本就不是夢。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側熟睡的邱嵐月。她那麼美,那麼溫柔,連耳垂的小痣都是他熟悉的樣子,以至於他到現在都不願意相信這是幻象。她明明就是嵐月!還是說,嵐月也在這畫中?

很快,他否認了這一猜測。他送給嵐月的畫是夙圖,嵐月應該被困在那半幅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