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寧昭昭倒退後了一步,汗如雨下。

門外,沈廷玉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一身衣服早就被汗浸透,混著血水和汙水紛紛下落。

香儂的表情卻是很恬淡,彷彿睡著了那般。

隨著他下刀深了,偶爾抬起的手上已經見血。

因為是正對著視窗的方向下刀,所以沈廷玉看得清清楚楚,他是怎麼,一刀劃開了香儂的肚皮,又是怎麼,扯開創口……

寧昭昭快看吐了……

就在這個時候,顏清沅皺了皺眉,突然停下手裡的動作,脫下特製的蛛絲手套探了探香儂的鼻息。

然後他抬起頭。

沈廷玉心下一個咯噔。

顏清沅點了點下顎,示意寧昭昭過去。

心裡卻覺得好笑,明明是她的主意,她自己倒快嚇死了。

寧昭昭蒼白著臉上前去,也不敢看桌上的香儂,是俯下身聽他說什麼。

顏清沅親暱地蹭了蹭她的耳朵。

倒把個剖開了肚子的孕婦,丟在案上沒人管!

那一刻,每一次呼吸,對於沈廷玉來說,都是鈍痛的折磨,彷彿是小鬼推磨盤碾人骨那般……

“香、儂……”他幾乎是咬著牙慢慢吐出那兩個字,因用力過猛牙齦滲血,眼前慢慢模糊。

左頌耽打趣似的又看了一眼,才道:“如你所願,恐怕是活不成了。”

沈廷玉猛地抬頭看著他。

左頌耽露出白牙,笑道:“你們一家三口總算要死在一起了,開心吧?”

“香儂……”

“現在喊著她的名兒有什麼用?你們羅山子孫,就不配娶妻,知道麼?當初陰連城是,你也是。你們還算是活人嗎?你說你喜歡她啊?你這樣的人,也配喜歡?”

沈廷玉低下了頭,此時落在面上的已經不知道是汗還是淚。

是啊,他這樣的人,從小便作為復仇的工具,哪裡有資格去喜歡?

當初他兄長陰連城就曾經告訴過他,越是歡喜的人,越是要遠著些。

陰連城說,像他們這樣的人,身,心,命,都不是自己的。但若是喜歡了誰,便把她放在心上。那麼這輩子,能有一點點念想,一點點和死人不同的暖。

這就夠了。

可惜他沒聽。

他覺得,那是他兄長,聽了父母的話來勸他棄了香儂。

後來才明白,或者兄長早就心灰意冷地等著自己行屍走肉的一生結束。只是偏他還不死心。

沈廷玉為了族人放棄了尊嚴也放棄了自己,族人看在他聽話的份上,的確給了他和香儂苟延饞喘的機會。他一度以為,他還是有希望的。

可是明明選了一條最黑,最骯髒的路走,他怎麼還可以天真地奢求所謂的希望?

“香儂,我要去汝南三年,你陪麼?”

“香儂的命都是公子的,莫說是汝南,便是天涯海角,香儂也是陪的。”

“香儂,母親把你賜給了趙苟。你……不嫁成麼?”

那時候的香儂明顯猶豫,少女一向寧靜的臉龐上竟有些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