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昨天她沒忍住下的狠手,顏清沅背上的傷痕分成好幾種。估計刀劍什麼的也有。但是最多的,最深的,竟然是一種類似鞭傷的傷痕……

她自己就是用鞭子的,對這種傷痕再熟悉不過。

“當初必定是深可見骨……”她喃喃道,“誰打的?”

這種密度,力度,不像是平時能受的那種傷。她看了半天,得出一個讓她驚心動魄的結論。

更像是某種刑罰……

顏清沅回過頭愣愣地看著她。她披著頭髮裹著被子坐在床上,雙眼還有些紅腫,眸中卻有一種他一直想要卻稍縱即逝抓不牢的東西。

他渴望她的溫柔,拼命追逐。可是此刻就在眼前,他卻又突然心生怯意。

“我……十二歲那一年,你外祖父打了勝仗回京,我混在你外祖父的轎子裡進了京,想見見我的父親。”他自嘲地笑了笑,似乎在嘲笑當初那個天真的自己。

“後來不小心衝撞了聖顏,被罰了一百鞭子。不過怪不得皇上,當時他並不知道我是端王帶來的人,所以下手重了些。”

一百鞭子,十二歲的孩子!是要他的命麼?!

“的確是要我的命。直到後來……你外祖父聽說了訊息,匆匆趕過來把我救了下來。才打了不到三十鞭呢。”他摸摸她的臉,輕聲道。

“還有些是刀傷箭傷,大多數是從戰場上,或者是後來和人動手的時候帶下來的。”

“這道呢?”她撫摸著後背朝心口的位置上,最深的那道,輕輕地問道。

“那道……是黑市上一任主人金鳴刺的。他會幽冥蕭,我那時候定力不足,抵擋不住方寸大亂,差點讓他一劍穿心。”顏清沅嘆了一聲,道。

她不問便罷了,他也不想面對那些過往。可她問了,他都是老實的。

收了黑市是巧合。黑市上一任主人金鳴也是個人物,練的一身邪門功夫。顏清沅十六歲那年離家出走,就是跟他混去了。

期間辛酸經歷不必再提。他為金鳴鞍前馬後,作為溝通三十六省分部的使者,那幾年幾乎每一個日夜都在路上。在路上吃,在路上睡。沒有一刻停止的顛沛流離。

然而就是因為他做得太好,所以他引來了金鳴的猜忌。

金鳴打算把這個將來可能會威脅到自己地位的後輩扼死在萌芽的狀態,結果反被顏清沅滅了門。

黑市三十六部早就只知年輕的顏二爺,而不知金鳴了。所以金鳴死後,顏清沅上位,天經地義。

寧昭昭輕輕吻了吻他後背心口的傷,顏清沅整個人僵了僵。

他有些不自在地道:“你要是不喜歡,我可以把這些疤去掉的。”

寧昭昭把臉貼在他肩上,低聲道:“我很奇怪,你有那麼多好藥,為什麼不往自己身上用?”

譬如芙蓉露,據說是千金難求。寧昭昭的臉現在比剝了蛋殼還光滑,完全看不出當初毀容的痕跡。

可是他背上的疤……顯然他是放任其如野草那般繼續斑駁下去。

顏清沅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是想讓我自己記著。”

記著什麼?

每一分痛,每一分傷,每一分過往。

曾經我滿身傷痕,幾乎自暴自棄。

可是昭昭,若我早知道會遇見你,我一定會早早把這些疤痕,過往,都洗得乾乾淨淨。

這樣的單純這樣美好的昭昭,怎麼能跟著他在那仇恨的地獄裡沉淪?

寧昭昭猛的抱住他,低聲道:“不用去掉,我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