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孩兒就坐在潔白的病床上,蒼白的手臂還打著點滴,整個人看上去都比昨天憔悴了不少。

“你來了。”

但即便如此,看到信繁後,毛利蘭還是勉力露出一個微笑。

信繁在距離她病床一米的位置站定:“醫生說你這幾天最好臥床休息,否則腳踝會落下後遺症的。”

“嗯。”毛利蘭點了點頭,隨後她的眼中劃過一抹猶豫,“淺野先生,雖然知道很不合適,但我還是想問問……莎朗她,真的死了嗎?”

信繁沒想到這個問題竟然會是由毛利蘭問出。

他垂眸:“從醫學上來講,她的呼吸和心跳都已經不可逆地停止了,她死了。”

“那從別的意義上來說呢?”毛利蘭的臉上重新洋溢起帶著希望的光,“我今天早上看到新聞,聽說tense集團正在進行一項計劃,可以使人的思維以資料的方式永生,她……”

“毛利小姐。”信繁出聲打斷了毛利蘭的幻想,“你覺得以資料的方式永生,就是活著嗎?換句話說,如果克麗絲·溫亞德真的接受了諾亞方舟計劃,在你心中,她就沒有死亡嗎?”

“我……”毛利蘭啞然。

對於任何人而言,這都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

大多數站在紅方陣營的人都堅決反對諾亞方舟計劃,可是,要知道這項計劃原本只是為了復活一個在花季驟然逝去的生命。如果紅方某個人的親人遇到了相似的事情,他們還能繼續堅守本心嗎?

如果不是做了這樣的假設依然堅決反對,那他們就應該捫心自問,他們是否有資格站在最後的戰場上去——畢竟他們有可能會做出讓自己後悔一生的決定。

毛利蘭低著頭,雙手緊緊抓著被角,似乎很糾結很痛苦的樣子。

信繁見狀在心中微嘆,果然這個問題還是太為難一個才十七歲的未成年少女了。

然而就在他打算讓毛利蘭好好休息時,毛利蘭忽然猛地抬起頭來,她的眼神堅定不移,似乎還倒映著某個人的影子:

“在我的心中,她沒有死。不管她是否接受了諾亞方舟計劃,只要有人還記得她,那就不是真正的死亡。”

至少她是這樣理解的。

聞言,信繁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你不要太自責了。”信繁平靜地說,“以那個女人的能力和生命力,如果她真的想活,一場大火或者爆炸根本殺不死她。”

否則貝爾摩德也不會擁有“魔女”的稱號了。

魔女,怎麼會那麼輕而易舉地死亡呢?

“你的意思是……”

“如果她死了,那一定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們誰都無權置喙。”

信繁希望他說的事實能讓毛利蘭心中的自責稍緩。

不管貝爾摩德是不是為了她去世的,至少她從未心有不甘,哪怕死,她也是笑著面對的。

毛利蘭鄭重其事地對信繁說:“謝謝你,淺野先生。”

信繁看了眼時間,道:“毛利先生去買飯了,應該很快就到。我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嗯。”

跟淺野先生聊過之後,毛利蘭的心情的確輕鬆了一些,雖然她還是不可抑制地回想起莎朗,但至少自責的情緒沒有之前那樣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