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詞這話倒不是恭維,而是發自內心的實話,因為過氣,接到的本子也大多是上面的前輩篩選過的,除了上次的文藝片,唐詞已經很久沒有碰到這樣一個讓他渾身靈感都噗呲噗呲往外冒的角色了。

好的角色是能讓演員本人產生共鳴的,當靈魂與角色融為一體,演員能感受到的是另一種意義的發洩,發洩過後自然就是酣暢淋漓,難怪唐詞會說過癮。

他這個角色也是分外複雜,三層性格層層反轉,可以說是入木三分地刻畫出了人性。

而就目前來說,唐詞演得相當不錯,江棠對他挑不出任何毛病。

很快燈光佈置好了,唐詞重新回到鏡頭前,來到第四次的重新開拍。

這次燈光師按照江棠的想法,在原本的燈光上面又疊了一層燈光,總算是打出了江棠想要的沉重質感,無形的燈光莫名化作壓山大石,沉甸甸地充斥著房間的角落,把床腳蜷縮的人影襯托得越發渺小。

江棠重新喊了開始,鏡頭後的唐詞也開始了他的表演,不是像顆石頭那樣蹲著不動,雖然劇本上這段對唐詞那個角色沒有作出任何描寫,但他也沒有枯坐著,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表演起來。

他顫抖著哼唱起破碎的小調,哪怕腦袋埋在手臂裡,表情被遮擋得嚴嚴實實,外人也仍然能從他聲音裡聽出深切的悲傷。

片場不知不覺變得非常安靜,只有機器運作的輕微聲音,然後就見鏡頭後的唐詞艱難地抬起頭來,過分憔悴的臉瘦得近乎恐怖,被雜亂劉海蓋住的空洞洞雙眼,像是沉寂黑暗的深淵,詭異森然。

明明聲音那麼悲傷,臉上卻是麻木的——僅僅這一個場景,瞬間就讓唐詞的表演變得立體而複雜起來,也完美貼近江棠所塑造的男主人公。

“cut!這次很棒!”江棠總算是喊出了讓片場眾人都如釋重負的話。

雖說這場戲拍的次數不多,奈何每次重拍間隔的時間都很長,大半天時間都耗費在了上面,燈光組是忙得人仰馬翻,其他組的成員卻是枯燥和無聊,竟然還羨慕起有事做的那些人來。

現在這場戲總算是拍完,他們也跟著鬆了口氣,盤算起接下來要拍的戲份,難得因為工作而精神亢奮,景象實在是難得一見。

徐堯正好在江棠旁邊和她討論下一場戲拍攝的運鏡方式,無意間抬頭瞥見其他人說說笑笑被愉快堆滿的臉,一時心情複雜得很。

“這劇組還真是怪得很。”他低聲嘟囔。

江棠聽了去,隨口回他:“說得好像這不是你的劇組一樣。”

徐堯竟然還真的緊跟著點頭:“沒錯,是我的劇組,我和我的手下也都怪得很,怪得很。”

——工作居然不覺得累反而覺得開心,這是一個合格的社畜人該有的念頭嗎?

江棠大概能猜到徐堯在想些什麼,挑眉淡淡道:“很簡單,因為人都有追求,而我恰好給了大家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