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腳步聲通通遠去,世界重新變得寂靜,他才緩緩吐出腹中濁氣。

那年輕劇務和同事之間的對話,他都聽見了。

換作他二十多歲時候的脾氣,估計早就衝出去朝對方揮拳。

可現在,時光抽走他的少年傲骨,讓他在磨難裡變得麻木,最後也只能躲在這陰影裡苟延殘喘,連出去爭辯的力氣都沒有。

更何況,他能爭辯什麼?世人早已經對他下了判書,說他家暴、耍大牌、打記者、甚至是吸D……無數的罪名與髒水向他潑來,他也早就身處惡臭泥沼,再多解釋在別人眼裡也不過是可笑狡辯。

唐詞耷拉下眉毛,努力平息著洶湧的情緒,粗糲大拇指反覆在兜裡的手機螢幕上摩擦,似乎看到屏保上那張天真無邪的笑臉,他也以此重新擁有勇氣。

他努力擠出笑容,轉身準備踏出這片陰影,卻恰好發現對面牆上掛著鏡子,鏡子正對著他,讓他的面部表情纖毫畢現,鏡子裡的笑更是說不出的滑稽扭曲。

唐詞愣住了。

*

“好,我知道了。”高越掛掉電話,才轉頭看向江棠,“我剛剛接到訊息,說是又有兩個女演員退出了這次試鏡,都是圈裡有名有姓的實力派……江棠,你確定要堅持這個選擇?”

保姆車內的江棠拿著剛到手的資料,頭也不抬地輕輕嗯了聲。

高越無奈地扶住額頭:“我也知道,唐詞身上那些醜聞未必是真的,家暴那事也是以他前妻敗訴告終只是大眾無從得知。但是,我們為什麼要去冒這個風險?對你來說明明有更多穩妥的選擇!”

這是高越和江棠在演藝路上難得產生分歧。

以往,她們是無往不利的合拍夥伴——

江棠相信高越的職業素養,也相信她對事業的眼光和判斷,願意交託與她;

高越明白江棠的長處短處,儘可能地為她鋪平道路以走得更長更遠。

而現在,高越也不是不懂江棠為什麼堅持。

但是伴隨堅持而來的,是巨大的風險和不成正比的收益。

高越實在不願意用江棠的黃金上升期,去賭唐詞這顆雷會不會爆掉。

“再想想好嗎?”高越定定地看著江棠,也希望她能夠理解自己的苦心。

江棠輕輕合上資料,朝著高越正色道:“我拍這部電影,只是奔著王清源導演。你還記得我去見何遇教授,碰上王導時,他對我說的那番話嗎?”

高越一愣,她當然記得,江棠過後特意跟她提起過。

但是在高越看來,江棠已經做得夠好了。

她從事演員行業不過兩年,從剛接觸演技的一無所知,到今天的觸類旁通——這種靈氣跟觸感,已經是很多老演員都望塵莫及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