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玄璃潭(第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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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九川一招手,屍體猛地脫開了繩索,脖頸被死死抓住,五指陷進肉裡還能感受到餘溫,他壓抑著某種情緒,翻騰的惡意從牙縫裡擠出來,就像一拳打到空處,砸進石頭裡,反倒傷了自己。
“死,就能逃掉是嗎?”
厲九川低下頭,手中屍體如煙塵般散盡,“死亡,多麼美妙,多麼純粹……多簡單啊,無論是什麼仇怨,它都能一筆勾銷……”
他喃喃輕語,明明有鋪天蓋地般的衝擊和怨恨,可都像裝在結實的透明瓶子裡,自己只能看見,無法釋放,冷冰冰的靈魂在主導思想。
既然人都死了,自己的意願也達成了。
那麼,離開吧。
厲九川看見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彷彿身體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受魂靈的主導,在瘋狂掙扎。
他做夢都想著復仇,在復仇中剷除那些無上玄天的爪牙,即使他們是無辜的。
但對於厲九川來說,他們都是罪人,都該死。
可是,不應該……不應該是這樣的死法,不應該!這簡直就是向無上玄天請求恕罪,哪裡是對他厲九川的道歉了?!
這大敞的宮門分明在迎接主人,漳嶽平的掙扎是那麼不堪一擊,爻叄的死亡根本是祈求神的垂憐,哪裡和他有關係了?!
整個玄天乃至整個北水都盼著他死,也恐懼他的怒,做出褻瀆之舉又渴望救贖,一群瘋子!
“嗬……”
從胸腔裡擠出來的嘶聲不知道是悲哀還是憤怒,厲九川弓著腰,緩緩地俯下身,彷彿五腑六髒都在承受著極端的痛苦。
我想復仇,可是仇人已死,她並非因我而死,只是懼怕我的仇人。
地上滾動的黑絮將鏡目碎片染得漆黑,但仍能從完好的一面照出他“斷裂”的影子。
一隻弓腰匍匐在地的幼獸。
它毛髮皆張,白底黑紋,尖銳的乳齒滴落涎水,眼珠裡遍佈血絲,藏不住混亂和癲狂。
然而毛皮之下仍能看出光滑的人類面板,頭頸處更是有著鮮明的拼接痕跡,活脫脫一個披著野獸毛皮的人類!
冷靜,冷靜!
厲九川不斷地告誡自己,不要再想這些事了,汙穢的端倪已經顯現!
他轉過頭,不再去看那些碎片,試圖找些別的東西分散注意,可腦海裡仍舊反覆回想著爻嬤嬤的死狀和鏡目裡自己的模樣。
真慘啊……厲九川不由得自嘲起來。
明明是來複仇的,可仇人還沒死完,自己的內心反倒出現了缺陷。
他從五行泥裡摸出一個鑲滿寶石的黃金盒子,開啟一條縫隙,邊上露出一顆黃柏脂,刃兵級的遺玉散發出致命般的芳香,但他很快就將縫隙合上。
這是出發前塞進盒子裡備用的黃柏脂,為的就是這種情況。
哪怕自己的心錨是“無上玄天”,厲九川仍不能確信自己不會被汙穢,過於依賴不做準備必然是壞事。
抬手剮蹭天將鎧的金屬邊緣,火星飛濺,很快將柏脂點燃,頂尖道兵拿來生火,估計也只有自己獨一人了吧。
一股幽香伴隨煙氣吸入,厲九川忽地覺得意識似乎混沌些許,方才那些想法就像蒙上一層迷霧,連帶著爻叄死亡的畫面都被遮掩。
但他明白,煙霧遲早有散盡的時候,黃柏脂只能暫時掩蓋罷了。
都是因為自己完全沒有繼承到玄天冷酷無情的精髓,所以至今還會被這些無所謂的事情煩擾,真可悲。
厲九川轉過身,朝著不遠處的古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