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就像氣血給人的感覺一樣,乾淨。

厲九川搖了搖頭,“要一壺甜水。”

他目光掃過四周,只見一夥衣著不凡,氣質陰詭的傳承者分散坐滿了大堂。

他們坐得看似散亂,實則形成了兩個包圍之勢,分別圈住一處八角桌的兩半,仿若陰陽半圓。

桌上為首的一個是綸巾持扇,儒服工整的雅士,另一個則是腰間挎劍,粗布麻衣的武者。

在這詭譎的氛圍下,那些穿得極樸素的凡人仿若什麼都沒有看見,紛紛上了二樓。

從東角一處敞開的窗戶可以看見,樓上有兩道廊橋,上面人來人往,顯然是通往凡人們吃飯的地方。

有趣,傳承者在樓下吃飯,凡人卻在樓上吃,弱者俯視強者,以成就無形的威懾?

“甜水?”店裡的小廝尷尬撓頭,“這位公子,不知您要的是哪種甜水呢?”

“清水,加糖。”

厲九川眼神環繞一圈,這大堂裡也就只剩兩處地方能容得下他和炎琥坐一起。

一處是東角敞開的窗戶旁,有一張方桌,坐著個兩鬢微白的中年男子和一個抱著竹籠的年輕人。

他倆並排坐著,厲九川要是去那邊,就只能坐這兩人對面。

還有一處是八角桌的對面,也是張方桌,空無一人,但又若有若無地被那些傳承者們和八角桌圍在一起,明明空蕩蕩的,卻有種莫名的擁擠感。

炎琥腳步止住不前,略有猶豫。

卻見祝涅面無表情地從他身旁走過,徑直走到那張空出來的方桌處坐下來,旁若無人地道,“可有什麼招牌菜?”

小廝正拿衣袖擦著汗,又連忙笑著湊上前道,“咱家爆肚和腰花是一絕,後廚滷著豬頭和牛肉,燒雞也是極香的!”

厲九川點頭道,“牛肉和豬頭各來一斤,燒雞兩隻,腰肚都上一盤。”

小廝立即接話,“店裡還有新釀的桂花小酒,清爽可口!陳釀有上好的黃酒……”

厲九川瞥了他一眼,“有糖嗎?”

“啊,這……有桂花糖,不過不大適合拿來兌清水……”小廝又開始擦汗乾笑,他頓了一下,“但是有一盅蜂蜜,可以給公子衝碗蜂糖水!”

“好,多謝,要涼的。”厲九川滿意點頭,從懷裡摸出一掛玉錢,然後指著炎琥道,“兩壺桂花酒,都給他。”

“好嘞!”小廝歡快應了一聲,急急忙忙準備去了。

大堂裡剛安靜下來,只聽得有人低聲嗤笑,“炊金饌玉的,嬌氣。”

頓時,此刻寂靜更甚方才數分。

炎琥心裡邊直罵自己蠢,外邊什麼飯攤子不香?自己非得進來湊這趟渾水?這下好了,惹惱了小祖宗,可不得把他們腦袋全摘嘍!

然而厲九川罔若未聞,只是撐著下巴,盯著東角窗戶發呆。

小廝很快端著兩壺酒和一盤斬好的烤雞上桌。

他折返了一趟,還帶了只漂亮的小瓷碗,一勺金黃的蜂蜜落在其中,兌上冰涼的泉水,邊攪邊道:“這蜜是昭江邊上一片桂花林裡出的,氣芳味美,客官儘管嚐嚐。”

事實上,這蜜也算酒樓珍藏,平時都只是掌櫃自己吃用,若非厲九川多次索要什麼甜水,他們也不會拿出來。

凡人,即使被保護著,也深知自己是脆弱的。

厲九川接過瓷碗,嗅了嗅蜜水,小廝又遞來一隻木盒,開啟來,裡面是一疊摞起來的棕黃方塊,散發著誘人芳香。

“這是些做好的桂花糖。”小廝說完,恭敬退下。

厲九川扔下勺子,輕輕撥開糖塊,他一口沒吃,只是緩緩揭開墊在糖塊下的白布。

炎琥嘴裡叼著燒雞,手裡拎著酒壺,嘴裡不停,眼珠也盯著他的動作。

白布掀開,一顆圓滾滾的事物裸露出來。

那是一顆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