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反應極快,率先撞破房門向外衝去,卻突然停在院落中間。

一身樸素黑袍的面具男人堵住出口,六隻血目散發著妖異的光芒。

“閣下究竟是誰?我水德三家哪裡得罪您了嗎?”馬冀拱手,胸膛不斷起伏。

身後的房屋內濺出血點,困獸般的掙扎和撞擊聲鑽入耳中,光頭心驚肉跳,心神緊繃到極致。

攔路人沉默如雕塑。

但光頭能感受到,對面男人始終鎖定著自己的氣機,一旦有所妄動,必然會遭到雷霆一擊。

唳!

尖銳的鳥鳴淒厲地炸響。

一隻赤羽大鳥渾身鮮血淋漓地撞出屋外,它生得半人半鳥,腹部破開一個大洞,跌跌撞撞地飛逃之際還不停灑落糜爛的內臟。

數條好似觸手的魚身接著從破損的門窗伸出,綁住附近的院牆石柱,何家家主七竅流血,慘叫不止,試圖利用魚身把自己往外拉。

只見他後半截身軀像是被什麼死死拽住,隱約能看見一張慘白麵孔晃動,如同興奮的小狗看見了喜歡的玩具。

“啊!”

冷汗淋漓的光頭終於受不了後面酷烈的景象,四肢陡然變得異常粗壯,青黑筋絡遍佈面板,利爪尖銳如妖,以烈馬下踏之勢撞向攔路人。

“【御】。”

面具男人吐出一個字,朦朧玄光自他周身擴散開來。

恍惚間,光頭竟然嗅到了一絲海水的腥鹹味,是永不停歇的浪潮沖刷海崖,冰冷凜冽的北冥之水將歲月永固。

他看見一匹四肢如妖爪般的褐紅水馬衝向滔天巨浪,宛如凝厚漆黑的萬丈狂潮下的一粒塵芥……

嘭地一聲,撞得粉碎。

地面冷冰冰的,還很潮溼,鐵鏽味像蚊蠅般在鼻口繚繞。

馬冀竭力睜開眼皮,把自己帶出黑暗的世界,血泊中倒映的,是他塌陷大半的頭顱,和爛泥般的手臂。

死亡總是這麼神聖又直白,把一切都赤裸裸地攤開給世人看。

厲九川的眼神從地上那具充滿了掙扎美感的屍體上挪開,他隱約覺得自己好像產生了奇怪的變化,目睹生死的感覺似乎和以前很不一樣。

但眼前發生的一切很快轉移了他的注意。

何家家主不知什麼時候只剩了個腦袋丟在地上,羽家家主搖搖晃晃越飛越遠,慘白麵孔的身軀仍舊被困在房屋的陰影裡,即使把脖子伸得老長,也沒能夠著他。

它猩紅的舌頭吐得像針尖般細,也只舔到了鯈(tiao魚屁股上兩根毛。

那雙烏黑瘮人的眼珠頓時爆開一片蛛網般的黑色脈絡,近乎實質般的怒意燒得紅毛老頭一個激靈。

慘白麵孔卻忽然縮了回去,簡直像一個脖子被小洞卡住的巨人。

兩片烏黑的指甲從窄窄的陰影裡伸出,空氣中傳來布帛被撕裂的嗤啦聲,鐵青色的身軀一點點擠出來,除了兩條蒼白的巨大手臂,還有一隻只細小的胳膊在佈滿屍斑的身軀上搖擺。

這景象好似蝴蝶破蛹,放出一個二十多丈高的畸形怪胎。

“吼!!!”

慘白麵孔興奮大叫,像獸類一樣彎曲的雙腿撐起身子,朝空中一叼。

爛蛾子似的紅毛老頭整個栽進鬼口,陰影般的利齒交錯瞬間,無數血點如雨絲落下,灌溉了不知誰家田地。

濃厚的陰氣如颶風般吹開,重重院落之外的行人只覺得天氣驟然變冷,除了空中突然飄落的血雨而外,他們什麼也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