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來沒得及完成,厲九川只覺得自己像被導彈撞上,肢體似乎都已經四分五裂,血液猶如失重般飛上天空,鱗片脆弱猶如蝶翼,在巨力中化為齏粉。

他的靈魂好似和肉體剝離,徹徹底底脫開了沉重的束縛,逃向無邊無際的林野。

扭曲龐大的怪物在他身後追趕,六隻手臂瘋狂地揮舞,摧毀樹木花草和來不及逃離的野獸蟲豸。

被它觸碰到的任何生靈都在瞬間失去原本的色彩,變成混濁的、火與土交織的厚重赭赤色,難以言明的詭異和眩暈的作嘔感充斥了它的周圍。

厲九川只有一種感受,那就是觸碰到的那種色彩之際就是他的死期。

逃,不停地逃,不能有半分停留……任何一個細小的軌跡變化,剎那間的猶豫,都讓自己更接近死亡一步。

他就像山嶺裡的幽魂,飛快地在林間穿梭。

身後跟著將所有色彩都汙穢的怪物,崇山峻嶺的翠色流碧都化為相混但並不相合的汙濁赭赤色,如同丹青逐漸破敗,白衫染上油汙。

儘管厲九川竭力逃離,依然還能感覺到身後的怪物越來越近,他以再度被接近一分的代價稍稍回頭。

只見六隻手臂像麻繩一樣糾纏著往前延伸,越長越纖細,即將觸碰到厲九川時,已經變成了六隻纖細的嬰兒小手,而體型龐大的怪物依然被他甩在身後百米。

絕望的情緒蔓延之際,一抹黑色的陰影流動到他腳下,再度將距離拉開百米!

汙穢怪物發出憤怒的嘶吼,一陣扭曲過後,分為三道虛幻的身影。

“你知道爻嬤嬤在哪兒嗎?”

厲九川眼前忽然飄過甘印輪廓深邃的面孔,他脖子以下的身軀支離破碎。

“那個雷霆轟鳴的黃昏,沒忘記吧?”甘印灰藍色的眼眸像鬼火一樣跳動。

陰冷的話語像投入寒潭的石子,激起記憶裡一圈圈漣漪。

厲九川眼底翻湧著黑色的浪潮。

“長乘……我所見過的長乘沒有高冠老者,你說……他是誰?他想做什麼?”

甘印的面孔一閃而逝,長乘十三歪過頭,聲音猶如鬼魅。

“你知道隱市沉屍任務何人是僱主?”長乘十三的頭顱忽地靠近,雙眼混濁如煙如雲。

“有下屬彙報,說是一位黑氅高冠老者,是不是……你看見的那位?”

長乘十三驀地笑了起來,一會尖銳地咯咯笑,一會粗獷地狂笑,無論那種聲音都不似厲九川曾經聽見的長乘十三的聲音。

一張五官被黑洞洞的嘴巴擠到角落的面孔替代了長乘十三,那張痛苦扭曲的臉卻勝過千言萬語,一個眼神、一個細小的波動都歇斯底里、都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