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乾脆起身去了後院柴房,附近的下人都被提前趕走,不過屋裡傳出的鞭聲依然隔了兩座院子都能聽見。

推門後看見的是渾身血點的趙青,地上還有三顆圓滾滾的人頭。

身後的跟屁蟲啪地一下坐地上,厲九川無奈回頭,只見朝子安已經哇地一聲,把搶著喝掉的果露都吐了出來。

“少府主還是快些回去吧,我們還有事要忙。”

厲九川說著就關上了門,屋裡燒著一爐烙鐵,水桶裡浸著幾根倒刺長鞭,還有各式各樣的刑具,都是他拿著朝子安的令牌去辦置的。

而現在每樣刑具上都沾著血跡,趙青坐在火爐旁,正在默默地炙烤一跟你鉤子狀的烙鐵。

“怎麼?沒人交代嗎?”厲九川看著剩下三個模樣悽慘的人,尤其是萬振山,他身上的傷勢幾乎是在復刻趙青。

“大人,除了萬振山其餘都交代了,不過他們知道的不多。”趙青將鐵鉤拿出來看了看又塞回去,幾點火星飄散,“他們都聽萬振山的,而他背後好像有王母教在撐腰,還有城中一些勢力也投靠王母教了,最少應該有趙家、齊家,其他世家不清楚。當然,這個趙家跟我沒關係,大人別誤會。”

聽見他這麼稱呼自己,厲九川微微側過頭,孩童精緻秀氣的面孔被一雙空洞的烏色大眼襯得有些瘮人。

“你記得我是誰嗎?”

“記得,野林鎮那個孩子。”趙青當下跪抱拳,恭敬又誠懇地看著他,“大人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救了我,還為我查明罪責,尋求真相,此等大恩,唯求萬世追隨,為大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起來吧。”厲九川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主上!”趙青叩首,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他的人生已經毀得乾乾淨淨,再無留戀,若不是厲九川救了他,恐怕不是被殺,就是自殺。而厲九川的出現給了他活下去的動力,那就是追隨他,保護他,償還這永遠還不盡的恩情!

“呸!”萬振山突然啐了一口血痰,“從一條狗……變成另一條狗……你一輩子都是狗,還……還想讓我當你的狗!”

“我趙青待你不薄!”跪地的甲士猛然回頭,眼裡迸射出血色,“表姐家中沒落,誰親手把你接回來?我父母視你若親子!我待你如親弟!為你建功勳,成棟樑,保送你進衛月甲士營!我親弟弟那麼想跟我一起,我都沒讓他來,讓你來!!可是你做了什麼?!你殺了我全家!!!”

“你將傳訊信紙藏在我的甲衣裡,跟那些被買通的叛徒一起誣陷我!去抄我的家,故意激怒我弟弟還殺害他,殺害我的父母……就是因為他討厭你搶了他的進軍名額!你也不想想就你當年的樣子憑什麼進甲士營?!你用的是我親弟的名額!!!你這畜牲!”說到最後,趙青幾乎無法剋制自己的理智,眼裡盡是狂暴的殺意。

“那是你一廂情願的!誰要你弟弟的名額?!那是你賤,是你要給的!”萬振山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大聲嘶吼道。

他最最無法忍受的就是,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趙青一家,施!舍!給他的!

從小到大無論出現在哪兒都有人說趙青他們對自己如何如何好,那樣的恩情如何沉重,以至於他們提起來都覺得自己也不能還上!

一開始他是覺得趙家父母對自己恩重如山,可漸漸地,漸漸地,自己也覺得受到的恩惠,一輩子也還不完,得到的一切,就是生生世世給他們做牛做馬也還不盡!

他的一生都要在為趙家償還恩情中度過了,哪怕自己做的再多再好,所有人也覺得理所應當!

可是,憑什麼?!他們憑什麼把這樣多的恩惠施加在自己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壓得他幾乎想死!連趙青的親弟弟所得待遇都不如自己,就因為自己可憐嗎?!

他要爭取自己打出一片天,讓所有人尊崇仰慕自己!他要讓趙青一家對他俯首叩拜!他要讓他們後悔!!!

他一直都是這麼做的,直到趙宣的拳頭揮到自己臉上,怒斥著質問自己,“你承受了我家這麼多恩情,為什麼要陷害我兄長?!”

是啊,就因為自己這輩子永遠還不起趙家的債,所以就應該為他們做牛做馬了是嗎?

他和趙宣扭打在一起,趙父前來阻攔,爭鬥中被他隨行衛士誤殺,趙母哀嚎著撲向尖銳的長矛,和趙父死在了一起。

當他看見這一幕時,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冷透了,趙宣也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彷彿在看一個窮兇惡極的陌生人!

那種恐懼、那種眼神……對,就是這樣,儘管來恐懼,來斥罵他吧!他這樣十惡不赦之人,生來就該被人唾棄!被人畏懼!

他拔出佩刀,將趙宣刺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