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左殤景的問題直指最核心的問題,左知琴知道,便是打死了她,她也不能說出自己就是故意選了那樣的丁家給如涵,否則,這件事情傳揚出去,世間之人如何能容忍了她?思來想去,她也只能說出這樣一個蹩腳的理由出來。

不過,這理由雖然蹩腳,但它其實也挺好用的。

因為左殤景相信了。

他到底不敢相信自己的親妹妹會是那樣惡毒至極的人,所以,左殤景相信左知琴一開始應該是不知情的。

這話說出去,其實大部分的人都會選擇相信,因為對大多數的人來說,都沒有辦法相信堂堂宰相府的嫡大小姐,會是那樣陰毒的人。

但云裳卻是半點都不相信的。

畢竟如涵這件事情,是她自己的親生經歷,她知道左知琴是一早知道了丁家的情況才故意給如涵安排的。

不過,雖然自己知道,但云裳也不打算圍繞這個問題深究下去了。

一來,她不可能真的讓左知琴嫁到丁家去——整個丁家的人都已經被她看管了起來,尤其是那丁大郎以及他的母親,不只是因為這兩人那樣對待如涵,便是沒有如涵那件事,衝著他們害了的人命,雲裳也不可能輕易繞過他們;二來,這件事情要承擔的後果太大了,左知琴便是再愚蠢,也能想到若是她承認了在知道丁家的情況下還安排如涵嫁過去,她會面臨的是什麼,便是不擔心社會輿論,她也知道雲裳定然是不會放過她,所以不管怎麼樣,左知琴肯定會抵死不認這個罪過,這種情況下,雲裳若是堅持的話,就不免有些易落人口實了。

畢竟,對於大部分的人來說,其實都很難相信左知琴竟然會狠毒到了那樣的地步。

當然,雲裳會選擇這麼做,自然是因為她已經有更好的“惡果”等著左知琴嘗一嚐了。

“即便是後來才知道的,但你自己親口許諾本宮,要給如涵找的是心善之家,卻不調查清楚,害瞭如涵一生,左知琴,你是不是應該給本宮一個交代?”雲裳問道。

雲裳這話明顯地顯露出了她相信了左知琴所謂的“後來才知道丁家是那樣的人家”的話,這一個發現讓左知琴鬆了一口氣,但聽到雲裳讓她給她一個交代的話,她的心又重新懸了起來。

“是臣女做錯了,求公主……求公主開恩。”

左知琴開口說道,原本她心中想要說的原話是“求公主責罰”,可是她不知道雲裳到底會給自己一個怎樣的責罰,心中太過於害怕,於是在說出口之後,稍微遲疑一下,就變成了求饒。

雲裳卻是開向左殤景:“駙馬,認為呢?認為本宮應該開恩嗎?”

左殤景沒想到雲裳又會再度問自己,他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來。

他也是真的為難。

左知琴的話,剛剛說得很清楚,丁家對如涵來說,不亞於就是龍潭虎穴,而且如涵剛剛那一手傷痕累累的傷勢,如今對他來說,還有些歷歷在目,想要讓雲裳開恩的話,到了嘴邊,卻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可不讓雲裳開恩嗎?那可是自己的親妹妹,況且,她現在已然是知道自己錯了。

左殤景遲疑著,他遲疑的時間越久,如涵的臉色就越是難看。

“駙馬,可要再看一次奴婢手腕上的傷嗎?”終於忍無可忍,如涵出了聲。

左殤景一愣,他倒是沒有想到如涵會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

他這一愣,不自覺地就跟如涵對上了視線。

緊盯著左殤景的雙眼,如涵毫不掩飾自己的恨意,她恨恨地說道:“駙馬,你知道奴婢這幾個月過的是什麼日子嗎?那丁家大郎,最大的興趣,就是用皮鞭子沾了鹽水,使勁地抽人,他說他喜歡聽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聲音,也喜歡聽人的慘叫聲……”

接著,如涵就將自己在丁家的遭遇,說了出來。

聽到她遭受到那樣非人的虐待,聽到她逃跑無門,還聽到丁家一家人,從上到下都死死地盯著她,那樣的絕望,左殤景的臉色也一點點地變了。

雖然剛剛親耳聽到了左知琴說丁家大郎已經害死過好幾個人了,但怎麼也沒有現在如涵這樣,一句句地講述他到底是怎麼害死人的,來得更加驚心動魄。

“……若非公主,奴婢已經死了。是奴婢知道,在駙馬看來,奴婢就是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左大小姐呢?堂堂相府大小姐,心腸歹毒如此,難道不應該受罰嗎?”

在如涵說話的過程中,左知琴也是一臉的煞白,尤其是在聽到她具體地描述自己怎麼受到丁家大郎虐待的那些細節的時候,更是讓左知琴露出了驚懼可怖之色。

她其實一直都是知道丁家大郎是個惡的,但她其實也沒有想到丁家大郎竟然會是那樣的人,她就一直以為丁家大郎就是、就是喜歡打人,然後才打死了好幾個人而已,真的沒想到他會那麼的……

因為如涵描述得太細節、具體了,隨著她的描述,在場的人都有一種彷彿親眼看到了那樣場面的既視感。

在如涵的心目之中,她雖然恨極了左家的人,尤其是劉氏跟左知琴,但左殤景在她的心中,卻始終都是非常優秀的——當初南宮鳳看上了左殤景,她是真心實意為南宮鳳感到高興的。即便是自己後面遇到了那樣的事,她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劉氏跟左知琴的算計,跟左殤景沒有關係。

這一回回來,如涵回來的時間比其他幾個人晚一些,關於左殤景的那些事,她知道的不太詳細。加上最開始的時候,她是知道左殤景對自家公主確實不怎麼上心,也隱隱約約地聽說過左殤景喜歡的姑娘好像是另有其人,所以對於趙雪柔的事情,她其實沒什麼太大的感知。

可此時此刻,見到左殤景面對這已經擺在面前的事,竟然猶豫了,她就有了一種似乎才認識到此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