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眼前男人的資訊進入雲裳腦海的,是這一次輪迴的記憶。

這一世的自己叫做顧悅,是個傻子。

但她又不單純是個傻子。

因為顧悅的精神力檢查結果是目前聯邦登記在冊的僅有人數不超過十人的SS級,而且她在機甲製造方面有著讓當今機甲製造第一人李宏大師也驚才豔豔的天賦之能。

平時的顧悅,一眼一看就是個傻子,誰都不會懷疑,但一旦接觸到了機甲製造相關,她就彷彿變了一個人一樣:初級機甲零件,看一遍就能自如一個人完成全部組裝;正常人需要三到五年才能初步全部掌握的中級機甲零件,她在三個月內已然熟練掌握;高階機甲零件,這個組裝有效率由李宏創造的百分之八十九的五十年記錄,也被她輕輕鬆鬆以百分之九十打破。零件之後,部件的組裝、引擎的製造、外殼的打磨,以及武器的製造,乃至最後機甲成型,顧悅的每一步,都在重新整理世人對機甲製造的認識。

一個在某方面擁有絕對天賦,但偏偏在其她方面又是一個世人皆知的弱智,這樣的存在,不管怎麼看,都不應該出現讓雲裳重回輪迴、清算因果的緣由——在雲裳無數次的輪迴裡,她見過太多這樣的情況:

因為絕對天賦,他們會在某一行裡創造出奇蹟般的財富價值,給家族帶來想象不到的潑天富貴;但又因為在大部分狀態下都是“傻傻的”,所以他們基本上都等同於無慾無求,就連生存最低要求的吃穿沒有被滿足,他們也根本察覺不到,成日只會樂呵呵地活著,然後繼續在自己的天賦領域發光發熱。

一個沒有需求卻能為家族帶來鉅額財富的人,不管出現在了怎樣的家族中,都是炙手可熱的存在,哪怕家族內部權力爭奪厲害,但這樣一個人,所有利益方都只會想辦法維護、拉攏,吃穿方面,更是會給予頂級的資源,讓其一生都過得舒舒服服。

然而,這個世界的顧悅卻跟雲裳在其她輪迴見到的“天才傻子”的命運完全不一樣。

被發現絕對天賦之後,她跟她的家人們一起被接到了顧家本家。

為了將這樣一個天才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裡,本家掌權人很快讓她跟本家二房的嫡子顧念成訂婚,由此拉開了顧悅悲劇的一生。

天之驕子的顧念成並不喜歡顧悅,甚至發自內心地瞧不起,可是,現在,這個傻子卻變成了他的未婚妻。

憋屈羞辱如刺一樣地紮在顧念成的心中,他想拔掉這根刺,但顧悅越來越驚才豔豔的表現,讓她在顧家的地位越來越重要、越來越穩固。

盛名之下,伴隨的,自然也有詆譭無數。

眾人對顧悅的詆譭嘲笑,顧念成看不到,也不在意,但對顧念成的那些諷刺挖苦,顧念成卻一筆一筆地全部記在了顧悅的頭上。

不能直接殺了顧悅,顧念成變著法地折磨她:言語辱罵、吃穿剋扣、虐待她的親人,甚至在知道顧悅喜歡自己的時候,在她跟他的床上,當著她的面,跟其她女人亂搞……

不,不是其她女人,這個女人怎麼能算是其她女人呢?若說顧悅執念森然,顧念成排第一位,那麼這個叫做“白荷”的女人,就得排第二位了——便是這個女人,唆使顧悅,親自下命令殺死了她的親姐姐,害死了她的親弟弟。

至於顧悅的死亡,一段關於顧悅死亡前的記憶,清晰地出現在了雲裳的腦海裡:

那時的顧悅已經許久沒有休息好了,眼下青黑一片,神色憔悴,可那遍佈熬夜後的紅血絲的雙眼卻異常發亮,整個人的精神也顯然處於亢奮之中,手腦一刻不停地專研著眼前的半成品機甲——傳說中的十級機甲,聯盟中,也只有三大家族才擁有的完美機甲。

這臺機甲,正是顧悅的作品。

而在製造這臺機甲之前,顧悅才剛剛將一臺八級機甲製造出來。

七級以上的機甲,就屬於高階機甲了,每一臺的誕生,都耗費了主機甲師不少心血,一旦製造成功,都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恢復狀態。可顧念成根本不給顧悅任何的休息時間,轉頭就給她下了製造十級機甲的命令。

八級機甲,顧悅都是堪堪完成,機甲的全部資料都是剛好卡在八級機甲的最低資料上,現在要越級製造十級機甲,是個正常人都知道,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偏偏,顧悅不是正常人,她是個傻子,而且是一個對製造機甲瘋狂的傻子。

顧念成不知道從哪裡弄到了一份十級機甲製造資料,他交給了顧悅,顧悅唯一的愛好就是製造計劃,拿到這份資料後,不需要顧念成的催促,她自己也根本停不下來,整個人就像是被人打了興奮劑一般,沒日沒夜地專研製造。

這樣的日子,竟然持續了大半年,顧悅的十級機甲也在逐漸成形。

這樣的速度,已經是非常驚人的了——要知道現有的三臺十級機甲製造時間,花費最少的,也在十年以上。

可顧念成卻不滿足,尤其在看到十級機甲的模型成形後,他的催促越發急促了。就連顧家那位掌權者,也逃不過十級機甲的誘惑,為了讓顧悅更快地將機甲製造出來,他們開始給顧悅注射興奮劑。

顧悅死的那一天,在興奮劑的影響下,已經連續十多天沒睡覺了,機甲的製造也進行到了最關鍵的引擎部分。這一部分,助手幫不上任何忙,她只能依靠自己,還有那顯然有些缺失的資料。

大腦在一邊高速運轉,赤紅的雙目亮如晨星,陷入到“工作狀態”的顧悅根本停不下來,甚至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嘴唇乾裂,她只能憑著本能舔一舔,可口腔裡早就乾澀了,舌尖舔在嘴唇上,一點溼潤的作用都沒有。腹內如絞,胃瘋狂地發出飢餓的訊號,卻全部被主人給忽略了。記錄的時候,過低的血壓讓顧悅的雙手顫抖得連筆都快拿不住,但在銜接兩個極小的零件線路時,雙手沉穩如泰山,零誤差地完美完成。

轉身,顧悅想再次拿起筆,記錄下剛剛的過程,但就在轉身那一刻,她的視線驀然昏暗,接著就是一陣翻天覆地的暈眩,世界彷彿在她的面前顛倒,砰一聲,顧悅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脆弱的身體,受此撞擊,全然崩潰。

顧悅卻什麼都不知道,連疼痛她都感覺不到一絲,只睜著眼,望著那臺半成品的機甲,腦海裡依舊是先前的資料在運轉;她的手在地面慢慢地比劃著,腦海裡似乎還在繼續記錄的工作;她的口腔裡往外不斷地湧出鐵腥味的、溼熱的液體,“好渴”,顧悅終於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身體的需求,她茫然無知地大口吞嚥已然佈滿口腔的她自己的血,然後慢慢地失去了全部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