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慧越說越順,紅撲撲的臉蛋恰似牡丹盛開。

“正室嫡妻的法事叫一個姨娘插手打理,你叫外頭的人怎麼看待怎麼父親和定國公府?祖母還在北燕呢!輪到她?蘇姨娘這初初理事,就急不可耐的來刻薄我,這也便罷了,還痴心妄想的想去管郡主娘娘的身後法事,心未免太急了些!”

沈焆靈又羞又急,趕忙將她拉進了屋裡,叫她這樣亂說一通,話要傳到祖母那裡去,她和姨娘還不人笑話死了。

沈煊慧一把揮開沈焆靈的手,冷眼盯著她,“怎麼,二妹妹以為我說的不好?還是說的不對?”

沈焆靈心頭著急,只想捂住那隻喇叭似的嘴,眼眶又紅了起來,小心翼翼道:“叫姨娘一道去幫忙,是我說的,姨娘並沒有這個意思,我也只是希望咱們得除服禮能順當而已。”

沈煊慧虛情假意的笑了起來,“那倒是我誤會二妹妹和蘇姨娘了。我想也是,蘇姨娘得老太太看重,託付了些許家中庶務,想必蘇姨娘也是懂分寸的,哪會這般不知輕重,要求參合除服禮的事兒。二妹妹好心,可也得瞧瞧,蘇姨娘如今的身份配不配的上!”

沈焆靈只覺心口絞痛的厲害,幾乎背過氣去,慘白著臉,身子如秋風裡枝頭上的一葉枯葉顫巍巍的飄搖著,半字說不出來。

灼華忍著笑,聽著也差不多了,裝作略有些尷尬的樣子,站了起來,好言打圓場,“這回除服想來祖母也會幫忙的,二姐姐跟姨娘說,叫姨娘也不必擔心。二姐姐先回去歇著吧,我瞧著姐姐面色不大好,可別累著了。”

沈煊慧見她如此,生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怨氣來,“你便好性子的和稀泥,由得人家拿捏威脅你!你是正室嫡出,便是有繼室進門,身份還能越得過母親去麼!你老是讓步,有些人就不知天高地厚的踩著你往上爬,你啊你,長長記性啊!”

灼華拉著她坐下,微微一嘆,嘴角的笑意似遇了嚴霜侵襲的花兒,好生無奈,“姐姐也莫氣了,姨娘和二姐姐是做的不對,也不過是為了咱們順順當當的過了大法事。姐姐若是瞧著不妥,好好說便是,這樣急著,免不得傷了和氣,又氣著了自己。”

煊慧無奈的瞪了她一眼,“就你好性兒,被人欺了也不知道反抗!”

灼華失笑,她只是不屑與她們爭執什麼。

沈焆靈待不下去了,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離了醉無音。

沈煊慧看著沈焆靈的背影,幽幽吐出兩個字:“蠢貨!”

沈煊慧冷著臉坐了會兒,輕嘆一聲,起身道:“我去給母親上柱香。”

灼華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也不問她為何去而復返,領著她進了小室。

煊慧禮了三禮,將香插進香爐裡,退回三步,在蒲團上跪下,認認真真恭恭敬敬的磕了頭,卻還是跪在原地,靜靜的看著牆上的畫像。

是一身華服的清瀾郡主,牡丹似的美貌,端莊優雅,淺笑溫柔,那樣美好。

“小時候性子急躁,腦袋也不好,總被那對母女挑撥,吃了多少虧,闖了多少禍。”她寡淡的笑了笑,全然沒有了方才的尖銳,“雖沒能再母親膝下長大,但母親對我好,從不重罰我,還耐心的教我忍耐,我都記得。”

灼華看著畫像前供著的一支三足三龍出水的錯金香爐,母親喜愛的沉水香的輕煙自香爐蓋子頂端一孔細眼中嫋娜升起,在畫像前攏了一層如雲如霧的朦朧。

那畫中人宛若謫仙一般。

她站在一側靜靜的聽著,眼神悠遠了起來,好似墜進了回憶裡,那是很遙遠的回憶了,久到她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

母親自然是極好的,她從不為難庶出子女,盡心教養,儘管庶女們沒有養在母親膝下,她也是一樣的疼愛。

她們自小親近,她也從不對庶姐設防,她信著血濃於水,信著姐妹情深,所以,前世裡她才會那樣相信著沈焆靈,信任著殷勤照顧著她的蘇氏。

袖中的手猛的握緊,骨節隱隱發白,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結果呢?

她們利用她,算計她,把她推上死路!

前世裡不就是蘇氏母女麼,不斷在她面前,彷彿永遠都是不經意的,提及著李彧如何詩文優秀、如何人品高潔,又種種好話的往她耳朵裡倒,說著她們嫡親的表兄妹,何等的親厚,身份又何等的般配。

讓李彧的形象在她的心裡深刻起來。

然後李彧一出現,就表現的那樣看重她、喜愛她,他長的又是俊秀非常,少女情懷,哪能不淪陷,否則光是幼時在京裡的那一點點孩童情誼,哪會叫她那樣義無反顧的上趕著要嫁給他?

她們打的好的主意啊!

最後,姜家沒了,她也死在了冷宮,沈焆靈成了父親唯一的嫡女,穩穩當當的做她的魏國公世子夫人。

都用不著她們出手,自有旁人幫著她們除掉自己。

灼華的指腹細細磨砂著袖口上的紋路,長長的羽睫垂下一抹扇形的陰影,遮掩了眼底如長練的憂愁與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