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彧墨藍的眸子不錯眼看著灼華,似天山上的星子,似乎璀璨,卻終究待帶了太多的算計在裡面:“我此番來是奉陛下之命先來,是為檢查獵場防衛佈置的。啟程時娘娘算了日子曉得我許能趕得上表妹生辰,還特意備了賀禮,當時陛下也在娘娘宮裡,也有賞賜。自然,我也是有禮送表妹的。”

他一揮手,侍從捧了幾個雕刻精美圖案的木盒過來。

灼華起身接過,陛下賞賜,還得下跪叩謝。

李彧卻笑道:“陛下交代,表妹於北遼一案有大功,不必跪謝。”

灼華自是從善如流,只口頭表達了皇恩浩蕩,萬歲萬歲萬萬歲,然後便不客氣的落座了。

老太太瞧著這些花兒朵兒的,眼神中有熠熠光輝,道:“陛下何時開拔?”

李彧恭敬的神色好似只是這位老太太的外孫而已,笑意純澈道:“待重陽祭禮後陛下儀仗便會開拔。”

老太太算了算時間,從京都快馬而來需要五六日,若是大軍隨行便要慢些,估計半月時間能到。

雖到時候會有營地駐紮,但難保陛下會不會親臨沈家,那些交好的世家或許也會借住。

如此,沈家今日起便得收拾打理起來了。

灼華澹澹吃著酒,開拔麼,怕是不能了。

壽麵吃完,廚房送來了熱湯。

老太太身邊的明月手腳利索,將湯水一一分了去各桌。

到了灼華這處時那丫頭的手似乎抖了一下,震的小翁的蓋子輕輕磕了一聲。

長天機警的看了她一眼,見那丫鬟眼下烏青明顯,額間沁出細細的汗水,心中閃過疑惑,不動聲色的將小甕推去一旁。

老太太問了宮裡娘娘和定國公的近況,得知丈夫和女兒很好,便十分高興。

又問了李彧這兩年來遊歷時的見聞。

有幾回蔣楠、徐惟也曾與李彧一同遊歷,幾人從南方的水果頗為豐富,講到西邊的烈馬極為倔犟難訓,再到東邊兒的水產特別的新鮮,北邊兒的山川格外壯闊。

又聊著京裡的情形,誰家娶婦、誰家嫁女、誰家又添丁,誰家的官員升遷了,誰家的官員又被貶謫了,誰家與誰家又連了姻親,誰家與誰家忽的又成了死對頭,宮裡的娘娘誰得寵、誰失寵。

三人語言風趣,偶帶了調皮調侃,又引經典比喻,大家聽得津津有味。

灼華靜靜的聽著,和前世的記憶做了對比,似乎改變不大。

明月見灼華小甕的蓋子沒蓋,也沒有去喝,熱氣漸漸散去,便小聲提醒道:“三姑娘,湯水冷了就不好喝了。”

灼華抬眼望了她一眼,只是眉目含笑的應了一聲“好”。

李彧則問了許多京中時聽到的傳聞,灼華怎麼從狼爪下救了二表妹焆靈的,又是如何察覺的北遼奸細。絲毫不掩飾對她的專注和好奇。

瞧著她臨窗而坐,暖陽隔著半透明的薄紗照在她一襲白底兒繡著金桂折枝花紋的襦裙上,和光同塵之下恰似身處雲山霧靄之間,神色澹澹,叫人捉摸不透那張稚嫩麵皮下的真實心思,目光遊離,好似神魂早已經離開了這個無趣的地方。

心中大有不解,當年那個總愛跟在他身後,望著他雙眼明亮的小丫頭為何忽然變了?

他又不著痕跡的瞄了蔣楠一眼,因為他?

“從陛下處聞得表妹頗有審問手段,當初抓得北遼首腦人物,便是表妹的功勞。”

灼華笑容清淺,抬手撥了撥鬢邊的青玉流蘇,沙沙有聲,只謙虛道:“內宅女子無甚手段,也不過話多而已。到底人還是被劫走了,小女不敢居功。”

老太太看著李彧,又細細瞧著灼華,對她們一熱絡一客氣的態度,似乎覺得十分有趣。

又瞧了蔣楠一眼,小夥子似乎很有危機感,眼珠不停在李彧和灼華見遊走,一忽會兒的緊張,一忽會兒的放鬆,神情頗有些複雜的意思。

有危機感就對了,老太太笑了笑,端著酒杯細細淺酌,若非下顎少了三寸鬍鬚,還真是有一股自有神機妙算的老神仙姿態。

明月見著灼華桌上的湯水已無有熱氣,便又提醒了一聲。

灼華停下了箸,招了她過來。

明月似有些緊張,小心問道:“可要奴婢去熱一熱?”

她端了湯水在手中,微微一笑似霜雪浮光:“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