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去信京裡叫你外祖母給你物色一門好親事,你已經及笄了,只要熬到了出嫁就有新的人生了,這個汙糟的地界兒,再與你無關了。”

“人說出嫁女要靠兄弟姐妹撐腰,娘無有本事,沒能給你多添了兄弟,以後出嫁了只能靠你自己。改改自己的性子,和軟些、嬌俏些,不要學了娘,白白吃了這十幾年的苦頭。”

文倩不敢說話,窩在母親的懷裡,咬著指節不叫自己哭出聲來,只一味的點頭,用力的點頭。

“好孩子,別怕,娘會在天上保佑我的兒,生生世世,平安喜樂。”

彼時剛下了一場雨,豔陽破雲籠罩在庭院裡的花竹枝葉上,從開啟的視窗斜斜投進來。

那束強烈的光影裡,有濃重的藥味如煙流水的和光同塵,緩緩流淌在半透明的枕屏上,宛若一道凝固了時光悲涼的影子,茫然了對未知人生的畏懼。

自打文倩來過之後,灼華心口裡總是悶悶的不痛快,一連幾日關著門誰都不敢見。

重活一回,她想著改變自己的命運、想著幫一幫同樣的可憐人,可再怎麼努力宋夫人的結局依然如此。

是否,她最後的歸宿也是無法改變?

老太太聽說蔣氏不好親自去了一趟宋家,回來後也是忍不住的嘆息,“當初看著她出嫁,那麼鮮亮青春,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如今卻成了這般模樣。”

灼華默然。

老太太撫過她沉悶難解的眉心,寬慰道:“世上男子總是比女子瀟灑,可阿寧,並不是所有男子都似文遠伯那般無知無情的。你不是蔣氏,祖母也絕不會叫你嫁給那樣的男子,莫要想那樣多。”

灼華枕著老太太的膝頭,沒什麼精神,悶悶道:“這樣的事情看在眼裡,叫人覺得好無力。”

比之庶女的求而不得,嫡女的舉步維艱更讓人覺得無力。

“那就不要去想,每個人的人生都是自己過出來的,怪不得旁人。你對她們母女也算盡了心力了。好了,別想旁人的事情了。”老太太將她扶了起來摟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胳膊,含笑慈愛道:“你這兩個月過得不順,原也打算了要辦堂會的,就叫了大夥兒來吃個茶聽個戲,你也聽個熱鬧,高興高興。”

灼華點頭,岔開些心思也好:“如今已是八月初七了,十五中秋各家團聚,咱們便定在八月二十吧!如今我的身子也養得差不多了,可幫著祖母打下手。”

想了想又道,“我是這樣想的,大姐姐和二姐姐也要及笄了還未學習過管家的事兒,不如就讓她們跟著祖母學習著,來日有人問起也可說一嘴能幹。”

老太太拍拍她的小臉蛋,笑道:“既然阿寧說了,祖母自然是應下了。”

“父親是男子不便管後院的事情,咱們沒有母親,只能辛苦祖母了。”灼華摟著老太太的脖子,小奶貓似的蹭啊蹭,“下毒的事情,祖母查的怎麼樣了?”

“你不用想,祖母會給你個交代的。”老太太摟著她搖了搖,目光落在冰雕上的一點,悠遠而微冷,“昨日悅哥兒來過一回,問了你的身子,看樣子似乎還有事情要問你的。”

話說那日裡看著灼華中毒,之後徐悅也來問候過兩次。

只是每回來她不是昏迷就是吃了湯藥剛睡下。

灼華眨眨眼,知道的她都說了呀,還有什麼要問呢?

沈楨這日裡下了衙來內院瞧她時,便問了一嘴,“聽祖母說起徐世子曾來尋我,怕是有事情要問的,不知可有解決了?”

沈楨看著女兒依舊蒼白的面色,搖了搖頭,慈愛道:“阿寧不用去管這些,你只管好好養著身子。你知道的這些原就夠他們查的,已經夠了。”

秋水端了湯藥進來。

灼華接過一口飲盡,道:“也不費什麼力氣,父親去與世子說罷,幫不上便罷了,若有幫的上女兒盡力便是!”

沈楨從秋水手中的托盤上取了軟巾子遞過去,眼眸中滿是欣慰的驕傲,道:“上回捉了幾個官員出來,可審了半月了,卻沒能審出太多有用的訊息。”

沈楨是布政使,管的是民政、財政、官員考績,原是與審問無關的。

只是聖旨叫了布政使司、都指揮使司以及按察司衙門的人協助察查,再者他是封疆大吏,此番審問也得多多上心。

灼華問道:“那些人的家眷可有審問過了?”

沈楨搖頭,眉宇間有深深的疲累,“審了,什麼都不知道。”

“或許我有一法,父親可去一說。”

灼華當過王妃、做過太子妃,管得了偌大王府,也鎮得了浩大東宮,審問的手段是有的。

且慣會審問內宅的隱私。

不論你做下的事情有多隱秘,絕對不會毫無流露的,只要身邊有人接觸就會有人察覺一二細節。

沈楨失笑,“衛所的人何等的手段,他們都審不出來,你個小丫頭還想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