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算鎮定的張嘉姵看到龍烈血站在自己身邊拿著那杯酒不言不語,微微在思索著什麼,聰明的女孩一下子想到了什麼,女孩只感到一陣讓她窒息的緊張和壓力開始從她的身邊的這個男人身上瀰漫開來,張嘉姵的臉色微微變得有點發白,一隻手抓住了龍烈血的胳膊,聲音放低,語氣充滿了懇求,“不會的……忠伯不會這麼做的”

“傻姑娘,在想什麼呢?”龍烈血灑脫一笑,任由張嘉姵的一隻手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手臂,然後兩個人在無數人的眼光中向蔣孝忠他們那邊走去,周圍的那些人只見龍烈血走到蔣孝忠身邊的時候跟蔣孝忠低聲說了一句什麼,隨即就看到蔣孝忠一向古井無波的臉上在一瞬間就變為鐵青色,然後很快又恢復了正常,還向張嘉姵擠出了一個笑臉,“來,小丫頭,把你的酒拿來,年輕人喝酒誤事,這酒就留給我這個老頭子好了,這裡太熱鬧了,我們幾個老頭子要到偏廳裡清淨一下!”

……

偏廳內,蔣孝忠把龍烈血手上的酒輕輕的倒了一小半在腳下蓄養著幾十條漂亮錦鯉的小池內,看到蔣孝忠的動作,李辰旭還打趣道,“蔣老,都知道你喜歡錦鯉,可你養的這些錦鯉什麼時候會喝酒了”

李辰旭話音未落,那波光粼粼清澈見底的小池之內倒下的硃紅色的酒液尚未完全在水中擴散開來,那水中原本活蹦亂跳等待餵食的幾十條錦鯉突然之間一個個就像中了定身術一樣,無力的在水中擺了兩下,然後一條條肚皮朝上,向煮熟的餃子一樣,開始從水中飄起,再也沒有一條能動一下。

看到此景,蔣孝忠不知是驚是怒,渾身都在抑制不住的顫抖著,偏廳其他看到此景的人立時鴉雀無聲,都被這個變故給震住了,光明王在福竹堂總部遇刺,這個事實讓大家幾乎失去思考的能力。

偏廳的門被開啟,福竹堂的兩條殺氣騰騰的彪形大漢一左一右駕著剛剛給龍烈血端送酒水的侍者走了進來,兩名官邸衛隊的成員面無表情的緊隨其後,其中一個衛隊成員的手中提著一個銀色的充滿金屬質感的手提箱,進到房間以後,龍烈血微微點了點頭,那個提著箱子的成員戴上了手套,開啟箱子,手提箱瞬間變成了一個可以讓地球上99%以上的化學分析專家羨慕不已的價值數百萬美元的最新移動式工作平臺,操作人熟練的取出一根試管對杯中的酒水取樣,再將試管插入到工作平臺中,再敲擊了幾下鍵盤,不到三十秒,操作平臺的顯示器下面的幾個綠燈依次亮起,最後“滴”的一聲,工作平臺的顯示器給出了一串資料。

“有放射性反應,是鈽,其毒性是氰化物的10億倍以上,沒有解藥的劑量就能輕鬆殺死數千萬人口,這種毒藥不是一般的組織和國家可以掌握的,搜一下他的身上,小心不要直接用手觸碰,他身上應該有相應的容器,裝這種東西的容器或許是一條線索”

“還真是看得起我,這麼毒的東西都用上了”聽到這些,龍烈血淡然的笑了笑。

那個侍者被兩個人反扭住手臂踩著小腿趴在地上,只有頭能轉動,混身打擺子一樣的顫抖著,一個福竹堂的人戴著手套從他身上搜出了那個容器,小心的把那個容器遞給了官邸衛隊的專家,那名專家小心的用一個鉗子夾住容器,仔細觀察著,幾秒鐘後就得出了結論,“前蘇聯克格勃處理叛徒的專用產品,蘇聯解體後,這種產品很多都流失出去了,這個容器好像經過改進,讓我看一下……”說著,那名官邸衛隊的安全專家用手拿住容器的中間位置,然後用鉗子夾住容器口徑部位的一端慢慢一擰,一根細若牛毛的針刺狀的東西從口徑位置慢慢凸顯了出來,隨著擰的動作,慢慢又縮了回去,動作太快或不注意根本看不見,指了指被踩在地上的那個人,皺了皺眉頭,“這個人最多隻能再活幾分鐘了,他隨時會死去,在他擰開這個容器的時候已經被滅了口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一定是你騙我……”趴在地上的那個侍者喃喃自語著。

“是誰讓你乾的”蔣孝忠的視線慢慢從水池裡漂浮著的那些錦鯉的屍體上轉了過來,聲音平靜得讓人發寒。

“誰讓我乾的……誰讓我乾的……”一聽到這話,侍者兩眼發直,然後就大叫了起來,“是蔣孝忠讓我乾的,是蔣孝忠讓我乾的,他說只要我幹了,就讓我做香主,就給我兩百萬美金,現在他要殺我滅口……”

蔣孝忠一聽這話,只覺一股熱氣直衝天靈蓋,身體搖搖欲墜,最後竟然如受傷的野獸一樣,雙目通紅,發出一聲嘶吼,舉起手中的龍頭拐扎,用力的向那個侍者的背部抽去,一杖下去,侍者皮開肉綻,慘叫連連,每抽一杖,蔣孝忠便大問一聲,“是誰讓你乾的……”剛剛抽了三杖,那侍者渾身顫抖了兩下,臉色慘變,口中吐出白沫,便再也不動了。

聽了那個侍者臨死前的指控,整個房間的人差不多都安靜的看著狀若瘋狂的蔣孝忠,聯邦五大華人家族的幾個大佬更是面面相覷,就連房間內福竹堂的人也作聲不得。

蔣孝忠看著龍烈血,笑了笑,什麼話都不說,舉起龍頭柺杖就往自己的腦袋上砸去,還好龍烈血眼疾手快,在龍頭柺杖將要落下的瞬間,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落下的柺杖,柺杖砸在龍烈血的手心,發出一聲如擊皮囊的沉重悶響。

“堂主……”,房間內的幾個福竹堂骨幹這才反應過來,一個個連忙衝過來,五大家族的大佬也大吃一驚,沒想到蔣孝忠態度如此剛烈,紛紛過來規勸。

“今日我若不死以證福竹堂之清白,明日聯邦華人必是一盤散沙任人魚肉”蔣孝忠態度卻十分堅決。

“蔣老,多慮了……”龍烈血拉住柺杖,按下蔣孝忠的手,“這個人甘願做別人的走狗,他說的話又怎麼可能相信呢,要讓一個人在這種時候還能咬死嘴巴胡說八道,其實也不難,只要把他事先催眠了就行,讓他一遇到此類情景便身不由己,這只是雕蟲小技,不值一哂,剛才蔣老一問是誰讓他乾的,這個人立刻就眼神渙散,狀若瘋狂,然後就開始胡言亂語,前言不搭後語,蔣老難道沒有發現不對?”

說到這裡,龍烈血看蔣孝忠的神色鬆動了一下,這才鬆開了手,龍烈血環視一週,“無論這連環毒計的背後誰是主謀,其實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們只需要知道我們身邊有一群陰毒的野獸正在暗處對我們,對聯邦華人虎視眈眈,能使出這種手段的人,自然不是一般的人,所圖也不是一般,聯邦國內國外形式現在可謂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大變在即,在此非常時刻,聯邦華人族群,更應該團結一心,精誠合作,一致對外,最忌人心不齊自亂陣腳,蔣老乃聯邦華人領袖,德高望重,在此關頭,又豈能輕言生死……”說到這裡,龍烈血用腳挑了挑地上的那具屍體,哈哈一笑,“一條走狗而已,翡冷翠和聯邦數百萬華人的生基和前運,豈是這樣一條走狗齜呲牙憑藉點下三濫的手段能壞得了的,我的命,除了我自己,誰能拿走?蔣老更不必把這事放在心上,要是讓這條走狗的命把蔣老的命換去了,豈不是讓人笑福竹堂無人嗎”說到這裡,蔣孝忠的神色已經完全鬆了下來,龍烈血看差不多了,就指著水池中的那些錦鯉,“我知道日本有個地方的錦鯉養得最好,蔣老要是喜歡,改天我讓人從日本給蔣老送個幾千斤過來”

“幾千斤,福竹堂要來當飯吃嗎?”蔣孝忠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那就100條好了,聯邦不知道又多少華人都盼望蔣老能長命百歲”

……

龍烈血從福竹堂離開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接近凌晨12點了,與蔣孝忠和聯邦五大家族的老大在偏廳密談了兩個多小時,隨後又在酒會上意外的遇到另外一個在金三角認識的老熟人陸中洋,陸中洋此刻已經棄軍而從商,經營著一家規模不小的公司,說起往事,雙方都是感慨萬千,此刻相逢,男兒一笑而恩仇泯,據陸中洋說,王燦光來到延京後,只是活動有些受到限制,被聯邦政府“看護居住”在延京的一個高階療養院中,來到這裡,王燦光曾消沉了一段時間,不愛說話,動不動就發火,在王燦光第一次看到翡冷翠《基本法》的時候,自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關了兩天,誰都不見,家裡人都很擔心,兩天後王燦光出來,卻像換了個人一樣,笑呵呵的大聲嚷嚷著要吃東西,現在的王燦光身體比以前還好,精神也不錯,現在最大的樂趣除了在家裡逗弄自己的小孫兒以外,每天就是關注著翡冷翠的情況,翡冷翠的報紙和電視節目陸中洋每隔兩天都讓人翻錄下來從翡冷翠送到延京拿給王燦光看,從不間斷。知道這次陸中洋來參加酒會有可能見到龍烈血,王燦光還託陸中洋給龍烈血帶來一個件東西——

陸中洋遞過來一個古色古香的小盒子,隨行的官邸衛隊成員出於安全考慮伸手要去接,卻被龍烈血阻止,龍烈血親自接過,當著陸中洋的面親自開啟盒子,躺在裡面黃色盒襯裡的是一個威風凜凜四足臥地昂首嘶吼的青銅異獸,色彩斑駁的異獸身上有幾行錯金銘文,因為時日太久,已經很難辨清,只依稀看得出“西略川藏、耀兵崑崙、南定安南、威服四夷”還有“封疆”“鎮守”“太傅”等幾個字,異獸四足踩著一塊方印,龍烈血拿起異獸,入手頗沉,看向方印,讓龍烈血渾身一震的是方印底部上依舊清晰可辨的幾個篆書——大明徵南將軍虎印

“這件虎印,是明末率軍來到金三角的將軍所留,以前是歷代敢猛華人首領的象徵,後來一直為父親珍藏,從不輕易示人,父親讓我把這件東西交給你,說這件東西只有在你手裡,才不會讓它蒙羞”

鄭重的把這枚意義非凡的虎印放入盒中,交給身邊的人收好,想了想然後對陸中洋說,“請給王司令帶一句話,翡冷翠華人一脈能薪火相傳至今,王司令是有功的,瑕不掩瑜,請王司令保重身體,在適當的時候,歡迎王司令回家看看”

陸中洋眼睛亮了一下,兩個人重重的握了一下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離開福竹堂,蔣孝忠和一干華人大佬一直把龍烈血送到門口,到了門口,卻見福竹堂的兩行人牆抱著手,把延京市市長,聯邦憲兵總部的一個少將和宗巴慶賈的秘書一行人擋在了門外,聯邦要福竹堂完蛋不算很難,福竹堂要他們幾個人完蛋也不算很難,所以那一行人只能尷尬的在門外杵著,聽說已經杵了兩個多小時了,心裡不知道已經把惹下這件事得人罵了多少遍,可看到龍烈血,幾個人還是儘量讓自己的臉上掛著笑容走了過來,龍烈血自然知道這幾個人所為何來,宗巴慶賈的秘書剛要開口,龍烈血就抬手阻止了他,“我知道幾位來此是為公務,我也不想為難幾位,今天發生的事,是非曲直大家心理面都很明白,廢話就不說了,我也沒時間和你們走什麼過場,我只有一句話希望諸位能幫我轉告宗巴主席,今天的事,希望宗巴主席能儘快給我一個說法,而不要等到我給他一個說法”

說完這話,龍烈血也不理目瞪口呆的那幾個人,轉身就上了車,隨後官邸衛隊一行的車隊就彪悍的離開了,看到龍烈血離開,延京市市長,聯邦憲兵總部的一個少將和宗巴慶賈的秘書也只能瞪眼,蔣孝忠走上前,小心的把裝在一個密封的塑膠袋裡的那個毒藥容器交到了延京市市長的手裡,嘆了一口氣,“林司令今天在酒會上第二次遇刺,殺手已經死了,這裡面是殺手用來刺殺林司令的毒藥,你們可以拿回去化驗一下,殺手臨死前咬定是宗巴正日主使的,林司令一天在延京遭遇兩次刺殺,我想換誰心情都不好吧”

……

酒會的刺殺真是宗巴家族主使的嗎?當然不是,坐在車上,龍烈血也在想這個問題,自從前天和宗巴家族決裂以後,宗巴慶賈有這個動機,但卻沒這個膽子和魄力,更沒有準備的時間,無論是那瓶毒藥還是那個被催眠的侍者,這都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做到的,無論是誰策劃的這起刺殺,從刺殺過程的專業性程度上來講,已經是全球範圍內的頂級專業水準,除了那具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的屍體,半點線索都沒有留下。而龍烈血更相信,所有的殺戮,都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想要自己死的人的目的又在什麼地方呢?毫無疑問,翡冷翠,翡冷翠才是那些人真正的目標,再狡猾的狐狸,想要偷雞的時候都不可能把自己的尾巴完全藏起來。

微微一笑,再次開啟陸中洋送來的那個木盒,拿起木盒裡的那枚“大明徵南將軍虎印”,把虎印放在掌中輕輕摩挲,看著印身上那幾行“西略川藏、耀兵崑崙、南定安南、威服四夷”的字句,想起中華古人烈烈風采,龍烈血不禁悠然神往,對翡冷翠來說,這枚印章又何止是一枚文物那樣簡單,這枚印,真正的作用,是在國家的法理根基上確認翡冷翠華人和翡冷翠政權得以獨立存續的合法性的最有力的證明,可謂之為神器

幾乎是突然之間,龍烈血心裡冒出來八個字:天授不取,反受其咎難道這冥冥之中,真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