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膽鼠輩!擁數倍之眾,竟臨戎不武,攻城無幾死傷便膽怯罷去!”

一拳狠狠砸在城牆垛口上,鸇陰城塞守將柳隱目睹著魏軍將攻城器械拉回歸去、再度轉為結營而困,不由憤慨出聲。

聽起來頗為匪夷。

被困了半歲的城塞,今敵軍不再攻城豈不是好事嗎?

為何守將竟不喜反怒呢!

但若是得知柳隱出仕以來的任職,便知道他為何如此了。

無他,求軍功而不得耳。

從丞相徵南中叛亂伊始便入伍的他,此些年幾乎沒有臨陣殺敵的機會,如今好不容易被十倍大軍困在此,好不容易可憑藉堅城卻敵而得以揚名之機,但魏軍僅是不痛不癢的試探攻堅了數次便繼續圍困了。

他焉能不憤慨莫名?

對,如鄭璞所言,鸇陰城塞無需救援。

柳隱自忖只要糧秣沒有耗盡之前,不管逆魏多少兵馬來襲,城塞都絕無被攻破的機會。

非是他自大狂妄。

而是此城塞很小,受攻擊的面也很小,三千將士足以日夜輪番卻敵。

且城內沒有民變抑或兵卒士氣崩潰之憂。

扼守城塞的蜑獽軍在被張苞募兵成軍之時,他便是軍中的副督了!近十年的朝夕相處、寢食與共,他早就盡得了士卒之心,可稱麾下皆願效死。

如此情況下,他怎麼不冀望著,能成為繼已故霍峻之後的大漢“鐵壁”之名呢?

“將軍失算了!一人二十錢!”

伴著一聲歡呼,一隻手伸到了柳隱面前。

側目一看,乃是蜑營的司馬正喜不自勝的咧著嘴,露出了參差不齊的滿口黃牙。

這是柳隱與蜑、獽二營的賭約。

若是魏軍連續攻城三月,蜑獽二營的將士在戰後要給柳家在隴右的田畝牧場幫傭一日;但若反之,柳隱將給軍中兒郎一人二十錢。

明顯,柳隱賭輸了。

但他心中卻半點沮喪都沒有,反而是暗中欣喜。

因為大漢軍律本就禁賭,他明知卻還犯之,乃是為了緩解軍中士卒的情緒。

畢竟城塞本困半年了,唯有開春時趙广部在城外以鳴鏑示意朝廷必然會來救援,他擔心長久以往,士卒們在久困孤立無援之下生出煩躁抑或沮喪之念,進而導致不好的事情發生。

如譁變、恍惚等。

所以他才尋了個緣由,讓將士們有所期待,不將心思終日放在被困的憂愁中。

至於為何選擇犯軍律的賭約嘛.......

蜑獽二族之民皆來自耕地稀少、牲畜寡少的涪陵郡,還有比故意輸錢財更讓他們期待的事情嗎!

效果還是頗為明顯的。

至少那蜑營司馬開腔後,不僅獽營司馬也前來起鬨,其餘同在城牆上的將士都瞬間歡呼一片,猶如剛剛歷經了一場大捷般。

亦是說,今城內軍心甚穩、士氣不衰。

“去!去去!”

一把拍掉跟前的手,柳隱故意黑著臉咒罵,“我現今哪有錢財在身!待戰罷歸去後,自會兌現。難不成,我家中還少了爾等這點錢?”

此話語甫一落下,城牆之上再度爆出一陣大笑。

成都柳家乃巨豪之家,舉巴蜀之地都能位列前茅,區區幾萬錢還真不足掛齒。

且柳隱素來豪爽,每每休沐後歸來任職,總會從自家牧場攜來些許酒肉與眾共宴,蜑獽軍的將士並不擔心他會食言而肥。

反之,似是食髓知味。

獽營司馬笑罷,先拊掌讓眾人莫聒噪,隨後以言邀曰,“將軍,可敢再作賭一番否?看逆魏何時再來攻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