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的部曲督與五百敢死之士,並不貴乏悍然赴死的勇氣。

在部曲督的帶領下,他們有三百人自發留下結陣,讓胡遵爭取脫離戰場的時間。

只是他們時間太倉促了、人數也太少了。

而且方才他們正要打算衝入狹小的漢軍營寨,所持的軍械皆是短刃或環首刀,並沒有可拒戰馬的長矛或長戟。

從蒼穹之上俯瞰,這三百敢死之士臨時結陣的小行伍,猶如螻蟻修築的土窩堤壩。

渺小而又脆弱。

當猶如山洪迸發的西涼鐵騎洶湧呼哨而來,便堤毀水泛、一瀉千里。

有的人兒被戰馬撞飛,巨大的衝擊讓他們滑翔了五六米才跌落塵埃;也有人避開了高大的戰馬,將手中的環首刀揮舞如匹練,狠狠的從騎卒腰肋處劃過,去勢不衰將馬腹也劃出一道大口子。

但這些極少數的幸運兒,也只有一次揮刀的機會。

在他揮刀舊力未衰、新力未生的時候,就有更多馬蹄印入眼眸中。

“噗!”

長矛入體,猶如洞穿破葛。

“卡察!”

碗口大的馬蹄踐踏而下,讓清脆的骨斷之聲盪漾在仲春微風的呢喃裡。

待滾滾馬蹄席捲而過,這些敢死之士連屍首以及肢體都辨認不出來了。

他們最後留在世上的痕跡,只是一灘夾著白色骨渣的黑綠色的肉糜,還有那飄著屎尿血肉腥臭味的血漿,正慢慢滲透入土壤中;最終轉化為來年地力的肥料,讓漢室的威嚴破土而出、茁壯生長。

而且他們的自發赴死,沒有一丁點效果。

一直密切關注戰場的徐質,見在營寨內鄭璞無恙後,便四處搜尋魏軍的主將。

待看見胡遵正被士卒掩護往毌丘儉那邊亡命,當即便帶著配合很默契的騎卒從左右包抄而來,亦讓胡遵很恥辱的死在逃命的路上,而非果烈的陷陣殉國。

且因鄭璞與句扶二部落營相距僅約莫五里的干係,奪了魏軍大纛的徐質,並沒有返身歸去,而是繼續疾馳往毌丘儉這邊而來。

雖然僅是兩百餘騎,但卻是帶著胡遵部被滅的訊息。

當他們甫一現出身影,正在死力鏖戰的毌丘儉部,同樣士氣大崩,再也沒有抵禦句扶部強攻的勇氣。

沒辦法,令他們決死鏖戰的冀望冰消雪融了。

但毌丘儉卻要比胡遵幸運得多。

他鏖戰的地方,正好挨著泥水畔,看見西涼鐵騎呼哨而來時便知道胡遵部已然敗北,故而在部曲的護衛下,卸甲胃棄刀兵一頭紮了泥水中,奮力划水往對岸鳥渡而去。

仲春時節,冰雪已化開了不少,讓水位稍微上漲了些。

西涼鐵騎無法驅戰馬入水而追擊,又因魏軍臨陣投降的俘虜太多、句扶部與鄭璞部皆久戰疲憊等緣由,徐質並沒有下令繼續追擊。

反正,戰事都勝了,走了個毌丘儉亦無傷大雅。

而鳥渡到對岸的毌丘儉,此刻兩眼發紅、滿臉戚容。

不斷有水珠順著他的臉龐滑下,順著鬍鬚滴落,分不清是淚珠還是從髮絲裡溢位來的河水。

因為牽弘剛剛領軍趕到泥水河谷。

沿途收攏了十餘個烏桓突騎潰兵的他,還帶來了毌丘秀陣亡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