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鎮守鸇陰城塞的柳隱,便已然率領千餘士卒將農具與糧種轉運來到了此地,與魏軍俘虜一併忙碌著繕房屋、開溝渠與挖魚塘等事務。

斥候來報時,他正汗流浹背的挖蓄水塘。

豪門出身的他做不來農桑之事,唯有選擇這種賣力氣的重活來給士卒們昭示同甘共苦了。

“牽我戰馬來。”

得報,他將手中的長鎬隨意一扔,叮囑其他將佐繼續督促士卒忙碌,不淨臉不換裳就帶著幾個扈從縱馬去迎。

待遠遠看見鄭璞的旌旗,他就知道正月就被授職的鄭璞為何來得如此之晚了。

除了直屬的五百重步卒外,丞相還將兩百甲騎也讓鄭璞帶來了河西。

這也讓他心中隱隱有悟:或許,子瑾前來河西任職,並非止於代姜將軍之職,尚欲對賀蘭山用兵?

嗯,丞相與鄭璞二人所謀,就連天子劉禪都不知道。

帶著疑惑,柳隱縱馬向前相迎,含笑拱手一禮,“子瑾,許久未見了。”

“確實許久未見休然兄了!卻是不想,再與兄謀面時,兄竟如走夫般滿面汙垢矣!”

如往常般,鄭璞先是作了句戲謔言才驅馬與他並轡而行,“嗯,休然兄,先遣一扈從,引敢死營與甲騎前去鸇陰城塞駐紮。”

“好。”

柳隱頷首,依言遣扈從領命而去。

隨後便帶著鄭璞巡視入河口小盆地的春耕以及畜牧狀況。

“子瑾,主事此地的使農司馬乃是費使君從張掖郡調來的,去歲河西就以他所管轄的屯田出糧最豐。”

“主事牧牛羊的胡人,乃是驍騎將軍趙義弘從關川河谷梁元碧的部落挑選而出,彼部落先前亦曾在此放牧過,通牲畜習性且能避免牛羊誤食毒草。”

“我不通農桑之事,故而尋了多個小吏詢問,彼等聲稱若是風調雨順、無有蝗災蟲害,秋收之糧在扣除屯民過冬口糧後,可令供五千步卒半歲之食。”

..............

一路馬蹄緩緩,柳隱絮絮叨叨,鄭璞頻頻頷首。

待日暮西山撥馬歸營地時,鄭璞終於問起了柳隱期待的事情,“休然兄,蜑獽軍如今士氣如何?可堪死戰否?”

“士氣正盛,且人人皆欲死戰。”

深深吸了一口氣,北伐以來幾乎一直駐守城池或戍圍的柳隱努力抑制著心中火熱,“子瑾是知道的,蜑獽軍乃文容募兵演武成制,士卒多有沐其恩義。去歲得聞屈吳山之戰,蜑獽二部士卒皆鼓譟讓司馬求我上書丞相,求出戰為文容復仇。我知戰與不戰丞相自有思慮,故沒有作書,亦花費了好大心思才將他們安撫。不過.......”

言至此,柳隱稍微停頓下才繼續說道,“不過,歲初蜑獽軍得知子瑾將持節督涼州兵事,且他們知文容與子瑾乃姻親之家,故而人人皆期盼著子瑾到來,領他們能出戰。子瑾,蜑獽二族人戇勇、少文學而好死鬥,你若暫無兵出賀蘭山之意,還需尋個好理由安撫他們。”

嗯?

蜑獽軍成建十餘年了,竟還要擔心不尊將令之事?

聞言,鄭璞挑眉目視著柳隱,輕聲問道,“休然兄之意,乃是蜑獽軍現今已有了不穩之跡?”

“那倒無有。”

柳隱連忙搖了搖頭,“乃是他們性情倔強,若子瑾無有理由安撫他們,恐他們會擾得子瑾不得清淨。”

嗯,擾我不得清淨?

鄭璞愈發詫異了。

但很快,他便知道什麼意思了。

就在這時,驅馬在前開道的扈從乞牙厝猛然喝令所有部曲都拔刃,將鄭璞團團護了起來:前方正有兩百餘士卒正提刀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