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如何去解釋他與元從系、荊襄系都牽扯上了呢?

沒有人願意相信,這僅僅是“巧合”。

更沒有人去質疑,事無鉅細皆躬親的丞相,如果沒有暗中推動,這種牽扯到朝廷未來安穩的“巧合”竟會發生。

難怪前不久,朝廷錄榆中縣大敗夏侯儒之功時,丞相會力排眾議不升遷鄭璞的軍職,而是改從相府參軍遷為司馬。

大漢朝廷如今以丞相府決朝政,相府長史的職權相當於尚書僕射。

如尚書令陳震轉為衛尉後,並沒有再任命新的尚書令,許多事務也開始一併由留府長史蔣琬署理了。

剛好,相府司馬與長史是同級。

北伐才剛剛開始,不乏戰事,亦不乏軍功,所以丞相才會讓鄭璞先進入決策中樞........

原來如此。

眾多朝廷僚佐皆恍然大悟。

鄭璞也隱隱有所悟,所以心中有所不安。

倒不是妄自菲薄。

入仕這些年來,他確實是建功無數,官職升遷與爵位封賞的速度也遠超他人。

但他從來都不好高騖遠。

更不曾冀望過,有朝一日要成為執國者。

他沒有那種權欲。

也不想擁有那種權柄。

因為,他出仕的初衷,從來都沒有變過!

讓譙周宣揚逆魏不得天命也好,諫言讓天子劉禪當多歷練識士庶之艱也罷,不過是為了大漢能上下一心,矢志不渝的支援北伐。努力與元從繫結交、與荊襄系和善,讓譙周代為培養親信,則是為了日後自己領軍在外時,沒有來自廟堂的詰難。

然也!

他只想讓丞相在有生之年裡,看到興復漢室的希望;在天不假年時,可欣慰大漢擁有了“三興”的根基!

不要再有遺恨。

僅此,而已。

所以他才行事不顧惜名聲,不愛惜羽毛。

所以他一心撲在領軍征伐上,也止於沙場爭雄上。

退一步而言,他也怕擁有那種權柄。

權力就是一把雙刃劍。

握住之時,可以令他人臣服,自身也會不斷被劍刃割傷。

在他塵封的記憶裡,所有的執國者都難得好結局。

要麼如霍光,生前恩榮無可附加,身死後便被滅族。

要麼如魏武曹操,年輕時立志當徵西將軍、為大漢討平西北叛亂;但最後卻封公、封王,為子孫後代夯實了稱帝的根基、掃平了取代漢室的障礙。

鄭璞不敢斷定,自己擁有那種權柄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迎接了唯我獨尊那種權力的洗禮與腐蝕,能有幾人不到蓋棺定論的那一天,就膽敢對自己下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