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呼嘯而過。

枯草敗絮與沙塵齊飛,朦朧了視野;衣角與旌旗獵獵作響,應和著胸膛之中的炙熱僨張。

涼州的秋冬之交,素來被馬蹄聲主宰。

在以往,是官吏貪鄙者眾,以至催生無數黎庶投身為賊寇與滋生了豪右的恣睢之心,故而在秋高馬肥的農閒時節,屢屢劫掠鄉邑抑或過往的商隊。

而如今則是魏國關中精騎的頻頻來擾。

威武郡各縣與鄉邑自仲秋以來,便慢慢開始對馬蹄聲習以為常。

雖說漢軍將令許多士卒在各縣與鄉邑道路而守,令魏國鮮能有突入燒殺擄掠之機,但依舊留在武威郡的黎庶,仍不免有朝不保夕的恐慌與離亂人的覺悟。

漢軍騎兵太少了,無法遏制魏騎的來如自如。

這是馬蹄聲持續三個月以來,令所有黎庶產生的共識,亦是費曜與副將徐蓋以及麾下騎兵的共識。

作為軍中宿將,哪怕坐擁兵力優勢,費曜也一直很謹慎。

每每出擾,他都要將五千關中精騎分為前後兩部,以副職徐蓋督領兩千騎在前侵擾各地,他自身督三千騎為策應,以防逆蜀以步卒設伏抑或驅騎沿道截殺。

事實上,他這樣的排程很奏效。

徐蓋雖沒有遇過逆蜀步卒伏擊之時,但那叛將姜維卻曾有過試圖引兩千羌騎截殺之舉。

且還不止於一次。

只不過,因督騎在後的他及時趕來,令那些羌騎不敢當其鋒而倉皇逃去了。

數次之後,雙方騎卒皆有了一定的默契。

如魏騎入武威東部各縣鄉邑侵擾時,漢羌騎總會在沿途烽燧戎卒狼煙示警下前來馳援,但沒有正面衝殺,僅是依託著羌胡的騎射功夫在側驅趕與阻擾。待見費曜督後軍趕至時,便先以鳴鏑傳信與後方的步卒,隨後遠遠避開,躡足徘徊在約莫二十里之外。意圖很明顯,若魏騎膽敢繼續深入,便要面臨漢軍的步騎夾擊。

如此糾纏了數月,令費曜生出了想重創這支漢騎的心思。

抑或者說,在麾下將士的連番請命下他有些意動了。

倒不是他輕敵。

天下三足鼎立以來,魏國素以騎卒稱雄。

漢軍那兩千羌騎看似頗有陣勢,但真的正面交鋒起來,彼羌人的戰力安能比擬皆由漢家子組成的關中精騎呢?

更莫說魏騎佔據著絕對的兵力優勢了。

另一層考慮,則是費曜兵出的目的,現今已盡達成了。

司馬懿令他前來主事,一是讓他護南匈奴左右部與鮮卑拓跋部順利進入河西之地,另一則是擾威武郡民生,讓漢軍不得不從隴右調兵來駐守。

至於後續夏侯儒督軍來攻鸇陰城塞,那不屬於他的職權範疇之內。

畢竟,就二人的身份與履歷而言,雒陽廟堂亦不會讓他節制指使夏侯儒........

最重要的一點,乃是他近期得了南匈奴右部劉誥升爰的傳信。

劉誥升爰與拓跋力微現今已然至居延澤了。

蓋因他們並非將老弱婦孺一併遷徙而往,乃是以族眾青壯驅趕著牛羊先去。

正值歲末寒冬將至之時,老弱婦孺過去反而成為了累贅,故而他們便前去搶佔牧場畫分領地後,再遣人來將其餘族人遷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