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渡口塢。

鄭璞依次給來送別的吳國僚佐一一行禮謝過後,才輕聲對身側的陳祇說道,“戰馬交易等後續諸多事務,便有勞奉宗了。”

“此乃我份內之事,子瑾儘可安心。”

聞,陳祇含笑允諾。

對,鄭璞如今先啟程歸去,因為戰馬交易已經大致談妥,其他瑣細之事將由陳祇操持。

三日前以使者身份臨吳國朝會、遞交國書什麼的,不過是走個禮儀場面而已。

正事從來都是私下協商的。

那日與孫權在田獵場同席坐談罷,是夜張承便藉著攜來賜下的大珠等物為理由,再度與鄭璞商議了戰馬交易之事。

吳國將以一次五百匹為批次,半年之內將購入兩千五百匹。

作價不變,但大漢需要與吳國交換戰俘。

吳國將以倍數山越俘虜換來百餘出身河西走廊的奚官,用以牧養與看護戰馬。

對此,鄭璞倒無不可。

只不過,一切事務都定了下來以後,就在鄭璞臨歸的昨夜裡張承再度來訪,辭態度十分強硬的,將戰馬作價每匹降低了兩百斛糧秣。

緣由令鄭璞有些啼笑皆非。

乃是諸葛融得了鄭璞代為推動巴地大族販賣戰馬與江東的許諾後,便迫不及待的知會親近友朋,一同計議讓此計劃成行。

亦不可免,此事被人稟於孫權了。

隨後便以糧秣乃國家戰略物資、關隘不放行民間自行貿易為要挾,將戰馬作價壓低。

當然了,張承沒有如此直白。

乃是尋了去歲江東多地有叛亂、民力有損以及軍出青徐二州不利的理由。

這樣的理由,自然是經不起推敲的。

如平定各郡叛亂,依江東一貫的作風,戰後從叛者家資皆沒入官府,且挑選壯者充入行伍羸弱者貶為屯田民。民確實有損,但江東的戰爭底蘊反而更雄厚了。

至於軍出不利更是無稽之談。

對,去歲孫吳雖忙於平定各郡縣叛亂,但也有軍出擾魏之舉。

自前番全琮與朱桓縱兵虜掠資財與人口而歸後,江東各大豪族便徵得孫權默許,令子弟帶著私兵部曲走水路劫掠青徐二州。

權當是在擾亂魏國民生之餘,歷練未來將率了。

一開始,此策頗見效。

但曹叡將田豫與臧艾調來任職青徐二州刺史後,便有了改變。

田豫以徐州臨海且水澤太多、難遏江東舟船來去為由,令各郡縣築烽火臺,且尋水道逼仄處以鐵鏈橫江。待江東豪族子弟來擾,便以烽火傳信,招各郡縣戍守郡兵糾集在鐵鏈橫江處抵禦,令其等無有所獲而歸。

雖然如今田豫已經被調任為幷州刺史,如此防禦方式卻是延續了下來,令江東的寇掠行徑逐漸絕跡。

然而,不可復寇掠,亦對江東無有損失啊!

當時鄭璞聽罷,對這種要挾手段心有憤憤,但終究還是應允了下來。

沒辦法,他若不應允,孫權將關隘封鎖禁止民間戰馬交易,大漢的損失就不止兩百斛糧秣了。

唉,罷了!

屆時將賣與江東豪族的戰馬作價,再提高兩百斛作為補償吧。

反正大漢是不能吃虧的。

至於,獻策於江東,孫權是否要推行還沒有定論。

以舉國之兵往赴的戰事,他聲稱需要與眾臣僚商議後再決定,但出兵荊襄緩解大漢隴右守禦時艱之事,卻是定下了。

蓋因早在大漢得復涼州的大捷傳來江東時,孫權便有了兵出之念。

只不過那時的戰略目的,僅是打算伺機擄掠黎庶而歸,兵出不會太多且不一定是荊襄罷了。

亦是說,鄭璞此番出使目的,已然盡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