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之人,自古以果勇豪烈著稱。

故而,鄭璞才入建業兩日,“疤璞”之號便無人不知了。

蓋因忿恚難平的全緒與朱異等人歸去後,被好事者問及漢廷使者時,聲稱“疤璞實乃狂妄之徒也!竟辱我吳國諸臣無尺寸功績、視我等江東之人皆無能之輩!”

如此作言,焉能令人不義憤填膺?

若不是諸葛瑾的大將軍府邸非尋常人可入,或許鄭璞早就被眾人來拔刃雪辱了。

諸葛融亦後悔邀請鄭璞入主自己家中。

一方乃盟國使者不可怠慢、不可令其有失,一方則是同僚與友朋之輩叩門求入,令他左右為難。

索性,帶著陳祇避入丞相顧雍家中去了。

那天與宴,與鄭璞這邊的弩張劍拔、針鋒相對不同,他與顧譚邀陳祇避席別屋談古論今、舞文弄墨極盡風雅之樂,堪稱情投意合、相見恨晚。且臨別時,顧譚還盛情作邀,聲稱陳祇若得了閒暇務必往顧家一訪,令他有機會設宴待汝南高第之幸。

也正好給了諸葛融避開的理由。

反正鄭璞也不會在建業呆太久,他託辭訪友多在外面逗留數日,便是兩全其美了。

故而,陳祇的名聲亦在建業驟然鵲起。

許多來尋鄭璞無果之人,便折返去尋陳祇了。

有諸葛融與顧譚的盡力周旋,再佐之陳祇多技藝、挾數術與長袖善舞,待人如沐春風,美名不可避免被傳頌。

無須作思便知,其中必有江東之人故意傳揚陳祇品德而對比疤璞惡名之由。

鄭璞對此自是無謂的。

他本就不愛惜羽毛,更無有興趣在江東留下美譽,正好落個數日清閒。

對,面君之期改了。

孫權不知何緣由,將國使會見的日期往後拖了五日。

就連授命商議戰馬交易的張承,都因為鄭璞將戰馬作價言之鑿鑿、不容半分有變後,便再也不來與會。

乃忿恚我言江東屢番征伐而無尺寸之功乎?

抑或是正聚臣下共計議,尋出理由迫我將戰馬作價再低廉些?

被臨時知會改期會面的鄭璞,心中乃是如此猜測,亦趁著清淨自作應對思慮。

但很快,他的心思便不再這方面了。

因自身不好外出,他便託付隨行僚佐攜扈從購置一些稀罕物品,以備帶回成都與親朋好友充禮物。

哪料到,扈從乞牙厝竟還帶回了一書信。

應說成夾信方對。

乃是乞牙厝在一商鋪購置來自交州犀骨梳時,被商賈以一犀皮作贈,聲稱可用於作梳套。但鄭璞閒來無事檢視時,便覺得此犀皮有些厚薄不均,似是有夾層。好奇之下,乃以小匕割開,得一小片布帛,寥寥數字錄於上。

曰:“欲交州,復購。士。”

似是雲裡霧裡、不知所云,但鄭璞看罷便大致能猜測何意。

將交州與士加一起,世上皆知乃故龍度亭侯士燮,而如今士燮的子嗣,唯有士匡一人尚存。

士燮,蒼梧廣信人,故交阯太守。

天下天下喪亂時,因不廢貢職而被朝廷嘉獎,拜為安遠將軍,督交州七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