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縣,雒門聚,盧家依山別院。

目睹玩耍睏乏的小婧姬被抱歸屋去,鄭璞也擺了擺手,摒離侍從婢僕,獨身往山腳小溪畔依亭靜坐,闔目假寐。

這是他居家的習慣,所有人都習以為常了。

不過,今日他卻無有垂釣的雅興。

不僅是紛至沓來的請託之人擾了心神,還有近日的他很是睏乏。

領軍在外征伐時,是心神損耗的殫精竭慮,而戰罷歸家的閒暇時,便是小別勝新婚的腰痠腿軟。

並非他貪戀女色、縱慾荒誕。

年至而立,他身側不過妻子張妍與家母物色的小妾杜氏罷了。

而是他此番在鸇陰城塞歷經被刺之事後,覺得世事無常,便冀望著能多個孩兒。

倒不是擔憂爵位與食邑無人繼承。兄長鄭彥如今已有三子兩女了,如若他此生都無子,兄長以後亦會過繼一子奉血食。

準確而言,乃是為了妻張妍的日後,鄭璞期望張妍能擁有一個孩子。

無論子還是女。

此時世風,並不忌諱改嫁。

以張妍的出身與家族地位,縱使他有日不幸戰沒,亦不愁再尋個好夫家。但張皇后無出,張妍若也無出,以後恐會因此遭他人嚼舌腹誹。

況且,子嗣艱難,問題乃是出在他身上。

天子劉禪素來親敬丞相,亦知丞相憂勞過多而身體狀況不佳,故而在兩年前便遣了一太醫長駐冀縣,時刻為丞相看護。

鄭璞亦藉著乃天子連襟的便利,私下尋那太醫診斷過。

那時太醫言乃是他精氣有虧。

蓋因他守喪時乃年十四,恰好是身軀拔長、筋骨健壯之時,而守喪不沾葷腥有三載,以致建長後精氣有虧。再加上他常年領軍在外,不乏餐風飲露、臥冰枕雪之時,無有時間療理身軀之下,子嗣艱難亦是必然。

唉.......

畢竟是琴瑟和鳴嘛。

有些事情能多為對方著想,便去多著想些吧,左右不過是多流些汗水多費點腰。

“郎君,有客來訪。”

就在鄭璞倚著亭柱倦態懨懨時,扈從乞牙厝步來低聲說道。

今日竟還有來擾者!

被驚醒的鄭璞,不豫之色洋溢於表。

因為丞相之命已下,隴右人人皆知他翌日便要啟程歸成都拜會天子、取國書出使吳國了,依理不應不識趣來擾才對。

“來者乃何人?”

沒有伸手接名刺,鄭璞發問道。

心想著若是無關緊要之人,便隨便尋個藉口讓乞牙厝去回絕了。

但很顯然,他冀望落空了。

“回郎君,乃是長支家主母家的王文孚。”

當乞牙厝出聲作答,他便無奈起身往宅屋而去,“且先將他請入廳堂就坐,我收拾儀容便過去。嗯,莫忘了囑咐庖宰備宴。”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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