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居塞。

河西聯軍大營,主帳。

伴著一記怒砸器皿的巨大聲響,厚厚的軍帳簾被從內掀開,現出一臉怒容的河西督將賈栩來。

只見他徑直步至親衛護著的戰馬前一躍而上,扯著馬韁繩往遠處的矮丘而去。

幾乎緊隨其後的龐會與柯吾亦面色不善,出大帳後便縱馬追去。其餘陸陸續續出帳的豪右或羌胡首領,卻面無表情,彷彿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施施然在私兵部曲護衛下離去。

唯有領聯軍副督的酒泉太守黃華,神情悠然、步履輕盈,離去之時還不忘與其他豪右微笑頷首做別。

對此,周邊戒備計程車卒似是都習慣了。

沒人會對軍帳內出現的聲響驚詫,更會在這些將率出軍帳時目不斜視,以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因為此數日的軍議,都是不歡而散的。

緣由乃是先前眾人商議的定論,遣騎兵去擾匈奴治無戴與白虎文二部逼迫漢魏延歸兵回援之策,失算了。

卻說,治無戴與白虎文先前曾被郭淮擊敗,族人死傷慘重,二部合兵僅剩三千餘人可戰。

賈栩與眾將皆覺得,分出柯吾部牽制住馬岱的西涼鐵騎,再以同是匈奴出身的胡薄居姿職督領七千餘騎前去擾之,應是勝算在握。

哪料到,治無戴與白虎文因近些年常與漢軍並肩作戰,耳濡目染之下,也學到了些結陣而戰的皮毛。且幾經戰事將羸弱者淘汰,所剩之兵皆可稱之精銳。

面對胡薄居姿職盛兵而來,他們將婦孺藏入戰馬難驅的山坳谷地中,依著山勢伐木斷道而守,竟令河西騎卒一籌莫展。

胡薄居姿職雖兵力倍之,但棄馬而戰並不佔優勢。

蓋因騎卒所攜帶長矛、短劍與射程很近的騎弓,本就難以攻堅。

且漢軍早就有了準備。

馬岱分出的那一千西涼鐵騎,乃是讓副將武都氐王楊霽所領,一直悄然遊蕩在允街縣。

當胡薄居姿職令將士拔掉治無戴與白虎文所設路障、雙方戰得如火如荼時,他便尋準了機會驟然從側翼突襲而來!

不必說,已經半數下馬步戰的河西騎兵,措手不及之下被長驅而入。

雖說,其他未棄馬的河西騎兵很快便迂迴來援,令兵寡的楊霽不敢繼續掩殺而避戰而去,但短短一刻鐘的混亂,還是有三百餘人伏地不起。

七千餘騎,少了三百餘人,看似沒有傷筋動骨。

但胡薄居姿職卻知道,己軍無法再戰了。

因為揚長而去的楊霽必然會一直在側虎視眈眈,尋到下一次突陣的機會;亦會令其他的河西騎卒不願意再攻堅。

畢竟,他們都是騎卒,下馬步戰攻堅本就強人所難。

且楊霽若是再來襲,沒有在馬背的人,連逃命的機會都變得渺茫。

唯有的辦法,便是分出兩千騎卒在方圓十里內戒備,隨時遏制楊霽來擾。

但新的問題又會誕生——分兵了以後,沒有了兵力優勢的他們,又怎麼能攻破遏道而守的治無戴與白虎文呢?

是故,胡薄居姿職在進退維谷之下,索性領軍歸去了。

他隸屬於南匈奴左部劉豹,此番只不過是來助戰的,遇上了取捨兩難之事,便歸去讓賈栩等人作決策吧。

不管怎麼說,他所攜來的七千騎,大半數都是來自河西各羌胡部落的族人。

若是自己強令而戰,導致騎卒死傷太眾,說不定還會被他人怨恨。

勝了,他無積功;敗了,便是千夫所指。

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