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鄭璞看重的,並非離唐芒的果決狠戾。

而是他此些年晃盪遍了河西走廊,對地形地勢瞭然於胸,亦可成為大漢日後進軍河西最好的嚮導。

且離唐芒剛被引見的時候,就奉上了一份軍情。

月餘前,柯吾部落遷徙入休屠澤時,他領著賊寇吊在後方想趁機奪些輜重時,不想竟意外的撞見了,匈奴左賢王劉豹遣騎約莫三千入休屠澤。

這個軍情,鄭璞聽罷,當即心中凜然。

匈奴左賢王劉豹被逆魏授予朔方都護的訊息,在大漢不算秘密。

如今,既然依附逆魏的匈奴遣兵來休屠澤,那麼,離鸇陰城塞更近的媼圍縣,逆魏是否也有所舉措?

連忙移步出軍帳,換來戒備的甲士,令其立即趕往城塞內尋張苞,讓他再度派遣出信使渡河去尋姜維歸來。

軍情如火。

時已六月中旬,魏延督領攻伐金城郡的大軍已經在路上,他若是不能提前將潛在的危險探知,便是瀆職了。

自然,離唐芒也迎來了鄭璞的善待。

直接以中護軍的職權,將他留在身邊暫時充當部曲。

並作書送去與丞相,請授其別部司馬之職,堪稱見信異常。

畢竟,區區馬賊之輩,於初次逢面便被留在身側以性命信任,如此用人不疑世之少見。

連離唐芒自身都詫異了,好一陣指天畫地的賭誓表忠心。

立身後時,還特地讓了部曲督乞牙厝半步,以示自己無有異心。

卻說,伊健妓妾作別離去後,鄭璞與諸葛喬再次接見的人,乃是河西走廊一些落魄計程車子以及浪蕩遊俠兒。

這些人幾乎都是孤身而來,意圖也很明顯。

在魏國治下無有出人頭地機會的他們,指望著站在大漢旌旗下,改變自身的命運。

區別不過是文與武罷了。

鄭璞對遊俠兒沒有多大興趣,徑自讓戒備的甲士領去城塞交給劉隱甄選。

此些人平日裡浪蕩慣了,常意氣用事,以武犯禁,不歷經一番磨練是不堪任軍陣之卒的。

而那些落魄計程車子,則是不然。

雖說這些士子肯定良莠不濟,抑或者才學必然不高,但大漢這些年收復的疆域頗大,郡守縣令以及諸如主簿、從事等僚佐尚能從蜀地調任而來,底層的斗食吏卻無法了。

畢竟,能有幾個士子願意斗食奔波數百里而來呢?

而眼前這些生來微末、識文斷字計程車子,便是裨補小吏的最佳人選。

且鄭璞出軍帳接見時,還倏然發現了有一人鶴立雞群。

那人年約弱冠,身長七尺有餘,瘦削無比,身上衣裳佈滿了縫縫補補的痕跡;但額圓頤方,淡淡的鬍鬚修葺整齊,目光深邃,鼻若懸膽,堪稱儀表堂堂,令人不由心生好感。

如此衣容,甫一見之,便知乃白屋之士。

畢竟,無有數年窮困潦倒的生活,也餓不出如此骨立形銷的身軀來;且沒有懸樑刺股的苦學,也養不成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度。

見了鄭璞與諸葛喬步來,亦不卑不亢,僅是微躬身拱手作禮,半星諂媚阿諛之色都無。

“我乃大漢中護軍鄭璞,敢問閣下乃是何人?”

心有好感的鄭璞步來此人跟前,禮遇很隆的親自扶起且發問道。

“回稟將軍,在下乃酒泉表氏縣人,姓李名......”

那人順勢昂頭,口中不急不緩的出聲作答。

但話語還未敘完,當視線對上鄭璞雙眸時,他一手便捏住了鄭璞來扶的手往回拉,身軀猛然前傾;另一手腕一翻,從袖子裡轉出一短匕首,狠狠的往前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