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街亭一戰,便十去其四。

不過,新募了許多士卒的青羌軍,反而更加精銳了。

緣由乃是每每從南中募兵,丞相都勒令僚佐們嚴格執行授田與免稅制度,卒戰死亦無憂家人生計。又因募兵遷戶的安置地在成都京畿,不管繁華還是法制,都與南中之地不可同日而語。窮山惡水的南中,各部落素重勇士,是故青羌軍每有空缺,各蠻夷族人必奔走而告,刺血踴躍,以當募為榮。

或許,是因為融入了其他部落族人的緣由,丞相將青羌軍的建號改了。

——如今建號為“無當”,俗謂之“飛軍”。

因而,魏國的左翼慢慢顯露出不支之象,其實並不算意外。

魏國全軍幾乎都盯著督領虎步軍孟琰的旌旗,皆以為右翼才是漢軍想突破的方向。

連魏大司馬曹真看到諸葛丞相還遣了兩千羌騎助孟琰時,都是如此以為。

所以他從中軍抽調了機動兵力,暗中安排在右翼壓陣,以防萬一右翼被衝破陣列時,能夠及時支援。

孰能料到,漢軍想破陣之處竟在左翼?

最初,兩軍催戰鼓聲雷鳴時,立在高臺上的曹真看到了,漢軍派遣攻打左翼的前驅乃是約莫三千板楯蠻。

這群號稱“巴郡神兵”的蠻子,臨陣必踏地擂盾而歌,最是容易辨認不過。

而隨在板楯蠻之後的乃是一群不打旗號、不聞鼙鼓禁令聲計程車卒。

未戰就鬼哭狼嚎的用刀刃自刺手臂或是劃破臉龐,以自殘催勇氣,猶如峭壁上憤怒嚎叫的猿猴。

不必猜測,一看便知乃不服王化的蠻夷。

是故,曹真還特地遣人去叮囑趙儼,讓其將麾下最精銳計程車卒排程在戰線前列。

此是常識。

亦是敏銳把控戰場契機的體現。

諸蠻夷者,不服王化,勇則勇矣,然而不習軍陣之法,皆以叢林狩獵之法廝殺。

只憑著一股血勇之氣,各自為戰,在戰場上是很難取勝。

軍陣存在的用處,是有袍澤幫忙抵禦,有袍澤合力殺敵。彼此依託,將數十人擰成一個人,就如同將無根手指收攏握成拳頭。

彼蠻夷者,人人悍不畏死,摧鋒可當前部。

然而,不可持久!

一旦被抵禦過開頭幾波的猛烈攻擊,將戰局變成你中有我的膠著,就會暴露出不能協同作戰的弱點來。

進而,任人宰割!

從魏武曹操募兵討董伊始,魏軍歷經數十年的征伐歲月洗禮,嚴苛的軍紀以及熟練的軍陣配合等,都堪稱精銳之師;又兼衣甲軍械統一配置,甚為精良,讓曹真有足夠的自信。只要趙儼能督軍纏鬥住舉秦末以來便有赫赫威名的板楯蠻,再擋住那些蠻夷一刻鐘,左翼便可無憂矣!

但事情的發展,卻讓他匪夷所思。

趙儼的指揮很得當,但左翼戰線的崩解也勢不可擋。

他麾下士卒對陣漢軍前排板楯蠻時,戰線就有了些不穩。

那時,曹真不覺得意外。

他看見那杆繡著“句”字旌旗了。

就在一個月多前,這位逆蜀的將軍,在野外以雙方完全均等優劣,堂堂正正將他心腹部將攻得慘敗而歸。

趙儼驟然間有些不支,倒也不奇怪。

不過,他覺得也無需擔憂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