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了,一切都亂了。

逃命的魏軍狼奔豕突,追殺的漢軍猶如蝗蟲過境。

火與血,成為了鸇陰城塞今夜的主宰。

唯有兩部漢軍,依舊保持著冷靜。

其一,是已經升遷為牙門將的蔣舒,他帶著麾下尋覓鸇陰城塞內的邸閣而去。

那是進攻之前,姜維給他的將令。

如果順利的一舉奪下城塞,那他的任務就是奪下邸閣,讓已然斷炊的漢軍果腹之糧。若是不順,那就誓死將邸閣縱火焚了!

哪怕兵敗,也要讓鸇陰城塞的魏軍無糧可食!

另一,自然便是聚集在姜維身邊的五百精銳。

他們眼中雖然也充滿了嗜血的火熱,但沒有人離開陣列去殺戮,而是隨在姜維身後,步履穩健的向前推進。

方向,正是朝著大河的西城門。

倒不是擔心逆魏有將士從此門而出,奪舟船逃亡。

而是那邊有一杆將旗立了起來,鼓角爭鳴著,試圖在混亂中聚攏潰兵。

從帶頭充當先登上城、鼓舞起士卒們入城衝殺的勇氣後,姜維便開始留意著戰場,踐行著將領的職責。

所以他在第一時間發現了西城門的異常。

那杆將旗,在魏軍守夜士卒示警的時候,便從城南邊立了起來。

原本是徑直往這邊過來,但似乎是被雜亂無序潰兵所衝擊了,為了避免漢軍驅趕著潰兵倒卷本陣,所以就轉到了城西。

黑暗之中,目力有限,姜維分辨不出來將旗上繡著什麼字。

但他隱約能猜到是何人。

能在倉促之間,做出如此排程的,唯有鸇陰塞的守將徐質了。

恰好,來於途,石普力就給他提及過此人。

徐質,出身於河西張掖豪族。

年少時便有勇名傳於鄉閭,且知書達理,尤喜武事,有籌略。

成丁之年,郡縣徵辟,不就。

年十八,逢盧水胡叛亂,自發以白身從軍隨徵,因作戰勇猛及家世而授官;後數度隨徵,累積戰功除駙馬都尉,授職為鸇陰塞守備。

為人清正厲己,如商賈經鸇陰塞被動留下的財物,他就不曾染指過。

且不拘小節、性情慷慨,尤恤下,是故士卒皆願為之死力。

如此人物,姜維自然不會讓他有充足的時間聚攏潰兵。

再者,若想讓鸇陰塞徹底放棄抵抗,他也要將逆魏此間的主將給斬殺或俘虜了。

就是有些可惜,在一片混亂中,他領軍趕到城西所花費的時間有點久。

趁著這個時間差,本就得士卒之心且又親自立在將旗下擂鼓的徐質,身邊已經聚攏起千餘士卒了!

不過,因是士卒倉促所聚,陣列並不森嚴。

亦讓姜維瞧得真切,便趁機鼓譟而攻之,意圖趁著徐質將士人心未安時,將之一舉攻破,斬將或奪旗,奠定此番夜襲的勝局。

“殺!”

臉龐已經曬得古銅色的姜維,手持環首刀帶著親衛衝到了最前面,咆哮如雷。

仗著身邊持盾親兵的護衛,他完全放棄了防禦,用力大勢猛立劈與橫削,竟然帶著兵卒猶如一個錐尖深深的透入了魏軍的陣中。

不得不說,他對戰機的捕捉,實在是太準確了。

五百對陣千餘,亦然能長驅而去,當者披靡,猶如入無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