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兇也!

戰爭中不放任士卒戮城就是最大的仁慈了!

抑或者說,不管他有沒有告密之心,只要知道了秘密,就是罪不可赦。

這是他當了二十多年沙客,成為鸇陰塞魏軍唯一掮客的名聲所累。

是因果輪迴,是命運必然。

所以他很快的安撫好家眷,讓他們務必要聽從那些命為護衛、實為監視的漢軍扈從的命令,然後拿出常年收拾齊全的行囊讓一匹老馬馱著,躡足治無戴與白虎文身後,嘴裡也不停的小聲咒罵這兩人將自己牽扯進來。

認命歸認命,但心中那口氣還是要出的。

姜維他不敢罵,早就熟稔多年的治無戴與白虎文就沒有忌諱。

反而這兩人不敢對他怎樣。

一開始,治無戴與白虎文覺得自身的確做得不地道,被罵也沒有反駁什麼。

但馬上就要與族人會合了,石普力還是在罵罵咧咧的,他們就有些受不了了。

他們二人是部落首領,在族人面前最起碼的威嚴還得維護著。

平日裡心思很活絡的治無戴,當即將他拉扯到一邊,低聲咆哮,“你個死老兒沒完沒了是嗎?我們是在幫你,替你未來考慮曉得不?別不識好歹的,逆魏還容你當幾年掮客?”

對此,石普力張了張口,又頹然的閉上了。

他已經年邁了。

也知道鸇陰塞魏軍的太多事情了。

終有一日,他會被無情的拋棄,會被殘忍的滅口。

而如今幫漢軍,也不失為自救的辦法。

想到這裡,他悻悻然甩開治無戴的拉扯,快速趨步追上前頭的姜維,“這位將軍,我是沙客也是掮客。不僅能帶貴軍順利穿行荒漠,也能幫貴軍偷到鸇陰塞魏軍的渡船。”

“哦?”

聞言,姜維雙眸一亮,很暢快的笑了。

鸇陰塞坐落在大河的東岸,他也正愁著如何渡河的問題。

在河西走廊,鮮少有舟船,人們渡河涉水都是用皮革木筏等簡便的工具。如原先的匈奴,行軍渡河都是臨時造馬革船,而黎庶百姓則是用羊革。

但姜維如今軍中沒有馬。

隔斷大通河與烏亭逆水的山脈太寬廣及難行了,他們沒辦法攜帶戰馬跨越。

又因為士卒們都要揹負糧秣、負重太多的干係,提前準備好皮革也無法攜帶過來。

本來,他還想著,待穿行過了荒漠,便前去媼圍縣故址劫掠羌胡部落的牛馬,剝皮伐木造皮革船。

逆魏雖然放棄了媼圍縣,但當地的村落房屋等尚存。

正處於盛夏雨水充足、牧場豐盈的時節,那邊肯定有羌胡部落在放牧。

當然了,石普力能幫他偷到渡船,那就沒必要節外生枝,給襲擊逆魏新增不確定因素了。

“你想得什麼?”

一陣笑罷,姜維便發問道。

河西羌胡部落逐利行事的風格,他了然於胸。

“我老了,沒什麼想要的。”

石普力語氣有些噓唏,“唯一牽掛,便是家人的安危。但從今日起,他們已經無法在河西呆下去了。”

“此事你不提,我也會安排妥當的。”

姜維笑著點了點頭,便作肅容而道,“為我大漢出力的人,不管事成與否,朝廷都不會虧待。我等下給軍吏說聲,讓他帶你家人從大通河歸漢境。嗯,就在漢中郡落戶吧,我與左將軍有些情面,他會安置好你家眷的。不用擔心溫飽生計,田畝與牛羊都會倍數補償與你家。”

“啊,多謝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