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時,天色濛濛微泛白。

鄭璞滿臉倦容,從木榻上爬起,覺得渾身都痠痛僵硬。

嗯,他和丞相府的宿衛甲士擠了一夜。

亦讓他聽了整宿的囈話、磨牙與呼嚕聲,還有一股混雜著腳臭、汗味、狐臭等說不明道不白的味道,久久盤旋在鼻息前。驅之不走,揮之不去,別提有多難受了。

揉了揉了眼眉,鄭璞步出軍帳。

外面早有許多甲士,組成小陣於不大的校場裡操戈而舞。

或許是被申令不許喧譁了吧,這些甲士揮著長矛或環首刀演武,竟只有勁風聲,無人吶喊助威。鄭璞眯眼,默默看了少時,眼角餘光瞥見到角落有一水井,便緩步過去,挽起衣袖取水洗漱。

“咦?鄭書佐竟歇在此處?”

一記詫異聲,從身後傳來。

鄭璞隨手抹了臉上的水珠,側頭而顧,原來是昨日引他入丞相府那將率,句扶。

“原來是句錄事。”

頷首而笑,鄭璞起身拱手致敬,“昨夜歸來晚了,便隨意歇下。”

“啊!我倒是忘了!”

句扶亦回了一禮,滿臉懊惱,“鄭書佐有自己署屋的。我昨日本想待鄭書佐見過丞相後再領去,但書佐日暮時分亦未歸,便以為書佐不住相府內。”

呃........

你可以不用如此率直的。

鄭璞聞言,想起昨夜的幾無眠,便深深的撥出一口氣,笑容依舊燦爛,“無礙。若句錄事有空閒,還勞煩現領我去。”

“得閒!得閒!”

連連頷首,句扶側身伸手虛引,“鄭書佐,隨我來。”

“有勞。”

依禮亦伸手虛引了下,鄭璞隨其後,“句錄事,你我年齒相仿,不如以表字相稱可好?”

“如此最好!”

句扶露齒而笑,“鄭書......子瑾若不說,我亦想提。我家中在漢昌,賨人居多,素來少文,亦最不慣這繁文縟節。對了,子瑾,你所作新字書提及的異獸,可有緣由否?”

“嗯?為何如此問?”

腳步微頓,鄭璞有些詫然。

心中亦暗忖,此人不會是昔日抨擊我字書中杜撰太多、荒誕不經者之一吧?

“哈,是隨我來相府任職的甲士,他們都是賨人,素喜鬼神異獸之說。昨日聽子瑾入相府了,便託我問之,想請子瑾講講那些異獸的典故。”

句扶解釋罷,恐鄭璞見怪,又緊著加了一句,“子瑾,賨人性情直率豪爽,常直來直往。且離鄉久了,無以為樂,方有此念,你莫見怪。”

你也很直率......

鄭璞腹誹了句,出聲應道,“無礙。若我得閒了,說說亦無妨。”

“子瑾真乃......”

側頭而笑,句扶剛想致謝,卻又挺直身軀行軍禮。

“見過馬都督。”

得聞,鄭璞側頭,見馬忠正緩步而來,亦連忙拱手,“見過馬都督。”

“嗯。”

微微頷首,馬忠從兩人身前步過,“子瑾,且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