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肅容(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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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搖頭,諸葛亮嘴角泛起一絲無奈,俯首繼續奮筆數息,才將案牘之物收攏挪至一側。
馬謖見狀,連忙將食案奉上。
食不言,寢不語。
少時,諸葛亮擱置下竹箸,起身自取清水漱口淨手,出聲換值守小吏入內收拾。
而那案上之食,幾近一半未動。
讓馬謖眼眸微黯然,不禁出聲,“丞相身系大漢中興望,還請為國愛惜身軀,努力用餐。”
“近日胃氣不平,食慾不振。”
擺了擺手,諸葛亮從兩壁庋具下取出一胡床,擱置案几前自坐。伸直腿,手自揉捏捶打,緩解長久跪坐的氣血不暢。在朝廷百官前,素來持重威儀的他,唯有在馬謖面前,才會做此居家態。
或許,在他心裡,馬謖不止於僚屬吧。
揉捏了一陣,諸葛亮才發問,“幼常今日見那鄭家子了吧,其人如何?”
“此子儀表甚佳,籌畫一道,亦登堂入室。”
兀自正襟危坐的馬謖,聞聲而應,“今日與鄭家子謀面,我以南中叛亂問之,其不言戰事勝負,徑直言戰後如何安撫。以未滿弱冠之年,便對敵我之勢已洞若觀火,實乃俊才也!”
“哦?”
諸葛亮聞言,略做詫然,頷首而笑,“如此看來,鄭家子倒有成才之資。”
誠然,朝中百官都有共識,發兵平定南中叛亂並不難。
南中叛亂乃是雍闓首倡,邀越嶲夷王高定共謀,而朱褒則是恰逢其會的乘勢興起。三方並沒有隸屬關係,各自為政,極容易被各個擊破。
且他們最為倚仗的地利,如今也蕩然無存。
東吳孫權遣使來申兩家和好,定然會放棄對雍闓及朱褒的私下支援,進而形成蜀吳圍困南中之勢。一旦蜀漢朝廷發兵南中,這些叛亂者除了負隅頑抗外,再無縱深迂迴的空間。
最後,乃是蜀漢朝廷對南中,未曾有過橫徵暴斂的苛政。
而諸如雍闓等人,各據一郡之地抵抗巴蜀來伐,定然會大肆搜刮斂財為軍資。且他們並沒有類於朝廷這樣健全的法度,遏制驕兵悍將對黎庶的暴戾,如突其廬舍淫略婦女、剽虜資物等行徑。
時日一久,人心必然大失。
南中最棘手的問題,是戰後如何安撫,讓其不復反。
鄭璞能看到這點,只對戰後做謀劃,足以見其眼光前瞻與胸中所學。
畢竟,籌畫士最重大勢所趨。
馬謖點了點頭,話鋒一轉,“然,或是鄭家子長於山野之故,所謀頗為偏激,失於剛戾。竟不理會朝野干係盤根錯節,意圖借討南中叛戰事,將五郡數百年積弊一舉肅清。其心雖可嘉,但其才待琢。若使將之闢入相府,多加歷練,假以時日,必成朝廷棟樑。”
如此先抑後揚,讓諸葛亮眉目舒展,早就倦色已濃的臉龐,亦泛起些許興趣來,“能讓幼常斷言必為國之棟樑者,蜀地少年郎寥寥無幾。想必,這鄭家子自有獨到之處。幼常且將今日之事,細細說來。”
“諾。”
馬謖應諾,不再贅言,將鄭璞之論悉數道來。
待說到如何安撫牂牁郡時,諸葛亮僅是微微頷首。
待說到如何泯滅越嶲郡耆老及族人的叛亂根基時,他不禁失聲而笑。
亦感慨了一句,“此子雖年幼,所謀卻頗為歹毒。不過,其中不乏可取之處。嗯,甚好。幼常繼續言之。”
待說到瓦解南人八姓豪族根基時,他便眉目深鎖,肅容以對,叮囑道:“幼常,鄭家子乃一介白身,言辭無所禁忌便罷了。你乃相府參軍、朝廷僚屬,切莫容此等言辭流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