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陽公署內,一片寂靜。

丞相諸葛亮垂首耷眼,隻手揉著鼻根緩解疲倦,而鄭璞則是斂目捏須而思。

方才,丞相敘罷馬岱的排程後,還將聲稱屆時鄭璞、關興、胡濟以及陳式等部的將留守在隴右,見機行事。

如若逆魏夏侯儒與武威郡的楊阜領軍來襲漢陽郡,他們便策應守備平襄城的吳懿部,共同扼守隴右安危。若是逆魏無有來犯隴右之意,他們亦可驅軍往蕭關聽令於左將軍魏延,一同攻伐逆魏安定郡。

不得不說,丞相如此安排,深得虛虛實實的兵法。

無論逆魏如何應對,大漢都可以“守正出奇”,將戰場的先機緊緊握在手中,隨意一動便可讓逆魏疲於奔命。

只不過,鄭璞聽罷後,心中卻不能苟同。

因為如此排程,與他來時自思量的戰術相差太遠。

並不是他覺得丞相的排程不好,亦或者是有疏忽之處。相反,丞相的排程堪稱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然而,有時候求面面俱到,反而面面不到。

雖然逆魏數年內也無法將隴右反撲成功,讓兵卒士氣及人心都大跌,但對比大漢而言,仍舊是佔有兵力優勢的。

尤其是,此番漢軍乃是攻,還要留一些兵馬駐守維護治安。

兵寡且分散,便很難在攻城略地中建功。

對,鄭璞覺得如此排程,讓漢軍的兵力太過於分散了。

抑或者說,鄭璞與丞相所思所謀的分歧,乃是性格的使然。

在繼襄樊之敗、夷陵之敗與先帝劉備崩殂的人心動盪之際,丞相臨危受命輔佐當今天子劉禪即位。大漢式微的時局,近十年的夙夜憂嘆與如履薄冰,不敢有一日懈怠的戰戰兢兢,讓本就謹小慎微的性情,愈發變得萬事求穩。

寧可無功,亦不願意弄險。

此番排程也是如此,崇尚堂堂正正之兵。

深諳《孫子兵法》的“未謀勝先謀敗”與“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

而鄭璞則是不同。

他更傾向於“兵者,詭道也。”

自幼便浸淫籌畫策算及兵家攻伐的他,推崇著“出奇制勝”。

不是魏延那種孤注一擲的奇謀,而是那種“傷敵十指,不如斷其一指”的以點破面,帶動全域性的優勢。

如今正沉吟不已,便是在對比著自己所謀與丞相所思的優劣。

只不過,他性情本就剛愎。

對比了好久,心裡便有個聲音在不停的重複:似是自己所謀,更適合一點?

且此念頭愈來愈強烈。

索性,便不再作對比了。

反正自身什麼性情,丞相也瞭然於胸。哪怕是言辭有所冒犯了,以丞相的為人與雅量,也不會計較。

“丞相。”

輕輕喚了聲,讓丞相睜眸顧看來。

鄭璞連忙拱手,繼續說道,“璞以為,兵出褒斜谷與武都大散關當慎之。丞相與趙老將軍皆乃我大漢旌旗,各領兩萬人馬往關中,恐逆魏會大舉來戰。屆時,若是戰事激烈,璞以為其他各軍將率心焦,難鎮定排程戰事矣。”

言罷,見丞相莞爾而笑,他便又緊著加了一句,“其他將率不敢斷言,但璞、安國兄、義弘以及姜伯約等,恐皆難心定矣。”

呃........